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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又见李朝阳

死者是一位十九岁的年轻姑娘,叫赵琪。她的父亲是棚户区南边那栋高级写字间的夜班保安,母亲已过世。据她的父亲说,赵琪晚上回家,发现忘了带家门钥匙,所以坐车到父亲单位来取钥匙。父亲责备了她两句粗心大意,然后就把钥匙给了她,嘱咐她打车回家,还说留了饭给她。谁知这几句话,竟成了父女间最后的对话。赵琪次日清晨被发现死在棚户区边上,与父亲工作的大厦相隔仅几百米。她被人用利器割断了喉咙,尸体还遭到了性侵。

这样的人命大案,当地派出所是无权处理的,他们马上上报,市刑警队派了人来负责调查以及现场取证。第二天,有刑警到社区,了解周围几座大厦和棚户区的情况。周小西入职以来,社区里打架致伤的事倒是遇到过几起,这样恐怖的强奸杀人案可是头一次遇到。想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花季女子,就在自己经常要走访的地方遇害,而凶手正隐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她就不寒而栗。

来调查情况的是两位刑警,一个三十岁左右,另一个则年轻些。三十岁左右的刑警一见到周小西,愣了一下,然后就叫出了她的名字。小西吃惊得差点下巴掉到地上,心想自己怎么会在刑警队挂了号,还是说刑警同志已经强大到,把全市每个人的资料都了如指掌?主任大姐一脸怀疑地看着小西:“你们认识?”

“不认识呀。”小西脱口回答。看着周小西吃惊而困惑的样子,那个刑警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怎么,又睡迷糊了?我前几天,不是刚刚帮你找回了钱包和手机吗?”

他的话,以及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勾起了小西的记忆,是李朝阳,他居然是李朝阳!小西瞪圆了眼睛,像个傻子似地张着嘴。太不可思议了,穿着警服的李朝阳,跟那天穿着便装的李朝阳,简直就像是两个人。几天过去,小西已经记不起李朝阳长什么样了,就觉得处处都普通,扔在人群中就会泯然众人,而现在穿着警服的李朝阳,浑身上下都透着强大的气场,令人不容忽视。感觉他的个子比那天要高,身形比那天要挺拔,尤其是一双眼睛,那天一直是半睁不睁的样子,而现在灼灼而视,仿佛直指人心,心里要是有鬼,看见这样的眼神肯定会惴惴不安。

李朝阳的话,直接帮小西证明,小西说的丢手机和钱包的事情都是真的。小西转过头看了一眼主任大姐,主任并不搭理她。“两位同志,到我办公室谈吧。想了解些什么?我们一定配合。”主任笑着说。主任大姐每当接待上级领导、外单位客人的时候,都是笑得灿烂,说话温和的。

李朝阳他们询问了需要了解的情况,重点放在棚户区的情况上。因为最近一直是李大姐带着小西走访棚户区,所以李大姐被叫进了主任办公室,向刑警同志做介绍。一被问到具体情况,李大姐就说不上来,因为她自己走访的时候,大多数情况都早退回家了。

“把周小西叫进来,让她讲吧。她年轻,记性好,说得更清楚些。”李大姐尴尬地看着主任,主任狠狠瞪了她一眼,无奈地叫小西进来。

小西对棚户区的情况很清楚,所以刑警们的问题到了她那里,有问必答。那个年轻些,叫王元的刑警,一边听一边拿出一幅这个区域的区域图来对照着。这份图上其它街巷倒是很详细,但是棚户区部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棚户区的居民东接一个棚子西接一个厦子,好些已经把原来的巷子都堵死了,需要从别的巷子绕过去,而且图上标的某些一整块的区域里,其实还有仅容一人的小巷。小西想起了自己那份带标识的手绘地图,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拿出来,不光因为画得挺粗糙,还因为上面的标识,什么馄饨五元巷,糖球大爷巷,实在显得没文化,但是想到惨死的少女赵琪,小西咬咬牙,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没文化就没文化吧。

两个刑警看到这份手绘地图,明显眼前一亮,李朝阳灼灼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图,又看了眼周小西,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说了句“很好。那就先这样吧,有其它情况时,我们可能还会来麻烦你们。”说着,卷起地图就走了。小西想说一句“你们用完了再还给我呀”,到底没好意思,算了,回去根据底稿再画一份吧。

送走了李朝阳他们,主任大姐一脸严肃地让小西再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主任明显很不高兴,小西小心翼翼地站在她的办公桌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小西,你什么时候画的那份地图?”主任语气平静中隐含着怒气。

“半……半年前吧。”

“半年了,你既不向我汇报,也不拿出来跟同事分享,今天人家刑警队的人来了,你才拿出来,你什么意思?”主任咄咄逼人地问。

我什么意思?周小西懵了。“我,我就想着走访方便,随手画的。我想这个区域现在主要是李大姐和我跑,别人用不上,我也就……没拿出来……”小西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看见主任大姐的脸色越来越黑。

“别人用不上?李大姐用不上吗?我这个主任用不上吗?我难道不需要了解区内的情况?”小西想,棚户区那里,李大姐连去都不怎么去,哪里用得上?至于主任要了解区内的情况……,好吧,这个理由算是说得过去,小西低下了头:“我回头画一份给您……”

小西服软了,主任却并不罢休,她接着训:“你这叫无组织无纪律,个人英雄主义,实质上就是自私自利,想自己出风头,压制别人。”

小西感觉天上飘雪了,这不是比窦娥还冤吗?自己为了方便工作,画一张简陋的手绘图,标上自己看得懂的标识,不拿出来叫自私自利,拿出来就叫出风头、压制别人,怎么做都是不对的。这样大的帽子扣在头上,还让人活吗?

被训了小半个钟头,小西晕头胀脑地走回自己的大办公室。伏在办公桌上,她强忍的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她早就看出来,主任大姐似乎一直对她颇有不满,为此,她一直小心翼翼,从不迟到早退,跑脚最积极,别人的活推给她,她也不报怨,报表全都检查了又检查才上交,她连做梦都希望主任大姐能表扬她,认可她,可是,表扬没等到,今天,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狠狠地批评了。实在太挫败了,她不能丢了这个工作,可是怎么都做不好,怎么也不能让领导满意。

李大姐首先过来劝她,然后是其它几位大姐,说的都是诸如“小周别哭了,下次注意就行了”“主任她也是提点你”之类的话,小西强忍着委屈,擦干了泪水。今天是周末,马上就要下班了,像李大姐这样总是提前走的,能留下来劝她,是一番好意,她不能不知好歹。大姐们离开了,小西没情没绪地整理着今天的报表,准备装订进文件夹,坐在她前桌,一直都没吭声的李圆圆,忽然回过头来对她说:“今天太平洋百货有反季大促销,我要去抢购,你去不去?”小西抬起哭红的眼睛,刚想说“不去”,就见李圆圆拼命地向她眨眼,她怔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行,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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