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的,直奔姨妈家。
在车上,妹妹神情相当严肃,板着一张俏脸,倒也显得颇为冷艳。
我对面相冷艳的女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暗叹:这么漂亮的妹子,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猪头。可惜啊,可惜。
“看什么看。”妹妹感觉到我的视线总在她的脸上游走,不禁轻斥一声。
“没什么。”我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表露出自己有妹控的倾向,不然绝对会被暴力倾向严重的妹妹打成猪头。
妹妹是了解我的,所以对我这话嗤之以鼻,毫不掩饰心里的鄙夷。
我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强行悲伤地说道:“表哥是什么时候死的?”
妹妹冷冰冰地说道:“昨晚半夜大概十二点左右。”
“在什么地方?”我捏着下巴,又问道:“谁发现的尸体?”
妹妹看了我一眼,可能发现我确实是在思考,便道:“在他租的房子楼下一个路灯边上,一个晨跑的老奶奶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就只有身子,头找不到了。”
“跟云湖小区那案子一样?”我感到有些奇怪,按说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干的,那这人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一周前刚犯下滔天大案,居然还敢在附近连续犯案,这简直是对警察的挑衅啊。
妹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凝重,说道:“我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在尸体边上,有用粉笔画的一个房子。”
“粉笔画的房子?”我奇怪地问道:“谁画的?”
“不知道。”妹妹秀眉微微皱着,显然也在思考,温润的唇微微张着,声音便从唇间流出:“不过画的是那种跳房子游戏的房子。”
“有小孩子在那里玩耍过?”我问道。
妹妹眼神有些犹豫,然后说道:“你记不记得云湖区那一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记得啊,这案子乍一看,我还以为是我的买卖来了,所以特别留意过。那一家的死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方的父母,还有一个小男孩。那对中年夫妇都是小学老师。”
我看到妹妹神情有异,不禁讶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早上去现场看过了,发现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妹妹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现场画那个房子的粉笔,就是来自云湖区那房人家。”
“你说什么?”我脑袋顿时轰然作响,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妹妹扭过头来看着我,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还是有些不信,说道:“天底下的粉笔都一样,你怎么就能确定那画房子的粉笔就是那户人家的?”
妹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即坚定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强硬了许多:“不,我现在敢断定,就是。”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问道。
妹妹摇头,语气却更加肯定:“直觉。”
我笑了,并且相信了她。
如果妹妹跟我提证据,我未必会信,但她说是她的直觉,我就相信,而且是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因为她的直觉,很可怕。
我想了想,即便表哥遇害处的图案是用云湖小区那户人家的粉笔画的,好像也推断不出什么线索来,只能说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案。
“警方怎么说?”我问道。
妹妹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说道:“他们只是拍照取证,然后说一句有线索通知他们,然后就走了。”
我哦了一声,其实也不能多要求什么,毕竟警方也是属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只是这么冷淡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有那些东西留下的痕迹吗?”我忽然问道。
妹妹抬了抬睫毛,秋火似的眸子里倒映我的样子,“现场处理得很干净,不像是人做的。”
“那就是有了。”我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神情也有些兴奋起来。
对于一个捉鬼师来说,没什么事能比撞鬼更激动了。有鬼,才有捉鬼师。没鬼,那我们这些捉鬼师就只能失业了。
自从二十年前,北地出现三个诡异黑洞,把整个北地的鬼物都吸走之后,我们这些捉鬼师的生计就日益艰难了。以至于,我爷爷只能越过我爸这个废物,直接把位子传给了我。
我爷爷叫陈玄谋,绰号陈鬼七,是捉鬼四宗中望气宗的第十七代传人,一生捉鬼无数,封下的魂坛少说也有几万坛,也替不少人做过改运换命的活计,到老了两眼遭了天谴,只剩下黑洞洞的两个窟窿,深不见底。
我两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我被判给了老爸。可惜这货自暴自弃,天天喝得烂醉,又常常赌到天光才回来。我一个豆丁大的孩子,如果不是邻居可怜我,时不时喂我点饭吃,说不定早饿死在家里了。十岁的时候,失踪多年的爷爷忽然出现,把我从那个烂赌的酒鬼那里解救出来。老爷子手把手教如何辨鬼、捉鬼、封鬼,把望气宗那点子手段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儿,还带着我上城隍庙领过大老爷的赏钱。只可惜,老爷子只教了我五年,便一命归西,我把他葬在了老家的山头,那是他亲自挑的位置,说是能旺我三生三世。
五年时间,我只学会了老爷子本事的两成,却也足够混口饭吃。那会儿,我还在学校读书,通常这节课还在教室里做着数学题,下节课说不定就在那里鬼屋里办事。经常的逃课旷课,使得成绩一落千丈,最后终于被学校开除了。我也乐得自在,少了学校的束缚,我成了脱缰的野马,或者说野狗,开了一个捉鬼工作室,当然,对外的说法是灵异事件处理办公室。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表哥张军是为数不多的从一开始就看得起我并帮过我的人。小时候,我被我爸饿得实在不行,又不好意思找邻居的时候。我就会去找他,那时候他在上学,每天兜里都会带些钱,就是等着我来找他。课间他翻出学校,带我去吃麻辣烫。他说他的梦想是当个作家,最好是当中国第一个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我当时不懂诺贝尔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麻辣真好吃。
表哥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总是笑骂道:“看你那点出息,饿死鬼投胎吧。”他显然没想到,多年之后,我成了捉鬼师,而他却成了鬼。
他到另一座城市上大学之后,我们之间就没了联系,渐渐地疏远了。
年前才听妹妹提起,说他回来了莲川,做了网络写手,过得不是很如意。
我心里一直惦念着他的好,还想着有空去找他喝喝酒。
谁知道,一转眼生死两隔。
我脸上虽然表现得不怎么在意,其实心很痛,只是不想让妹妹看出来。
妹妹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知道表哥新写的小说叫什么吗?”
“什么?”我笑着问道。
妹妹抬头看了看一直神情慌乱的出租车司机,笑着说道:“《捉鬼天师陈小宇》”
“噗哧,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低声说道:“你告诉他的?”
妹妹点头,笑声渐渐低了,说道:“表哥一直觉得你这职业很牛逼呢。”
我抹了抹眼角,笑着说道:“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