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令老两口意外的是,直到他们儿子毕业,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老两口以为是那个老道士算错了,便也渐渐地不在意这件事了。
所谓意外便,通常就是发生在人们过惯了安逸,自以为接下来会继续如此平安和顺的时候。
刘云根成绩一直很优异,也甚得教授喜爱,本来学校已经决定留下来,可惜在大学毕业前期,却出了一件大事。
事情倒也并不复杂,其实就是一个富二代看中了刘云根的女朋友,于是威胁刘云根与他女友分手。刘云根正处于人生得意阶段,又年轻气盛,不但没答应,还把这富二代暴捧了一顿。
那富二代却也是个有势力的,只在医院装病了半个月,刘云根便发现自己的留校名额没有了,面明还莫明其妙被学校以打架伤人为由开除了,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刘云根自然不服,几次想找学校理论,只可惜时他势单力孤,根本没人理会他。
好在刘云根的女友重情,并没有因此而离开他,反而跟他来了莲川,直接结婚了。两人的婚礼办得相当寒酸,女方的家长甚至一个都没有来。
结婚之后,老两口发觉一家人怎么过都不顺。刘云根虽说被学校开除了,但怎么说也是在名校中呆过的,居然一直找不到工作。而刘树林的裁缝店也莫明其妙的连出几个事故,搞得声誉大跌,最后只能关张大吉。一家人没了收入不源,刘树林趁着还有把力气只得咬牙去了矿上。刘云根也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
在一家人最艰难的时候,刘云根的媳妇怀孕了。虽说日子过得更紧了,但有人都是高兴不已。要知道刘家的子嗣向来音薄,刘树林更是在四十岁的时候才有的刘云根。刘云根竟然在二十出头就有了后代,那一家子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刘云根的媳妇怀孕九个月的时候,按照刘家那边的习俗,是要找个先生来看命定运。刘家多方打听之后,才找到了我爷爷。之后的事情,何氏早就对我说过了,那是一出悲剧,还是提前预知却没人相信的悲剧。
我听完这个故事,不禁陷入了沉思。有一点我感到很不解,我爷爷曾经说过,这世上从来不会有缘无故的怨结煞因,无论是谁,你遭了阴煞,必是你犯了什么怨结。这刘家,我想不通究竟是冲撞了哪路煞神,没道理会连着几代都遭受恶运啊。
阴气所郁,必生怨结,报之后身。这是我爷爷在《五气定镇阴阳玄沌谱》中,对于结怨报身的一句批语。只有当一个人,犯了什么忌读,导致阴气常年积攒无法泄出,久而久之才会报应在自己甚至后代的身上。
以这句话来推论何氏刚才的讲述,就难免会有些奇怪
一来,找不到怨结之因;必然是刘家有人做过什么阴毒的事情,才会遭来如此恶报。然而,从何氏的话里,没有发现怨结所在。
二来,报应不是诅咒,并不会延绵无尽。听何氏的讲述,刘家数代单传,人丁稀薄,这本身就是一种恶报。按说恶报三代必尽,没理由过了好几代,还遭受如此惨事。
这么一推敲,我的脑海里大概就有了初步的结论,要论是何氏还有所隐瞒,要么就是刘家祖上干过什么损阴德的事情,以致于被人诅咒了。
虽然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装出静静聆听的样子,不时说一两句话疏导何氏的情绪。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何氏抹了抹眼泪,便去开门。
“哎哟,我的乖孙,奶奶可想死你了。”门一打开,何氏便探手抱住了站在门口的孩子,半点都舍不得松开。
“奶奶,我头疼。”何氏怀里的瘦弱得你是迎风即公的小人儿,忽然用蝇鸣似的声音叫了起来。
何氏心疼地都抹起了眼泪,抱着孙子不放,不断的摸着:“孙儿不疼啊,不疼,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羹吃哈。”
何氏朝将孙儿送回来的邻居朝了一番感谢,然后抱着孙子进了家里,掩上了门。
我大在客厅里没有动,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了,甚至有点后悔接了这件事了。其实早在这孩子走到五楼,我便感兴到了,因为插在门口的镇鬼旗一直在动,若不是我渡入过玄气,怕是早就落下来了。镇鬼旗如此示警,这就说明来的绝不是寻常的鬼物,它所带着的煞气,那镇鬼旗完全镇不住。
等到到何氏怀里抱着的孩子时,我头皮一炸,差点没当场吓尿了。
“这是我孙儿刘长生。”何氏的眼睛里满是宠溺,不时摸着孙儿的脸,笑呵呵地冲我介绍。
我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惊恐不已地看着这小孩子。
这特么是个什么怪胎,看身形骨骼,确实不到九岁。但是我有和五气眼查了一下这小孩子的命气,卧了个槽,起码有三百岁好么。而且魂魄极其混杂,不晓得融合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小孩子似乎也查觉出了我的异常,咧嘴笑了笑,颇有些气弱地问道:“奶奶,这位叔叔是谁啊?”
靠,叔叔你妹啊。你个老鬼物。我心里暗自骂道,不过这东西太特么诡异了,我没有把握能制得住他,既然他不揭破,那我也只捏着鼻子配合他了。
“这位是小陈哥哥。是奶奶请来给你看病的。”何氏知道我的年纪不大,叫叔叔有点早了,便笑着让她孙子改口。
刘长生的面相确实是尖嘴猴腮,但我知道他像的不是猴子,而是一种叫“朦意”的鬼物。那是一种寄生人体之中食人寿命为生的恶鬼。
我强忍着心中的惧意,试探性的问题道:“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呀。”
“九岁,呃,不对,是八岁半。”小家伙摇头晃脑的,故作可爱,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我,笑着说道。
何氏拍拍掌,赞道:“我家长生真聪明。”
刘长生扭了扭身子。把书包一扔,便也坐到沙发上,冲何氏道:“奶奶,我饿了,我想吃饭。”
何氏面露难色,说道:“你妈妈说过了,晚饭必须她来做呢。”
“不嘛,我就要吃饭。”刘长生撒娇耍赖地说道。
何氏受不得孙儿的撒娇,立即满口答应:“好好好,奶奶这就给你做,我的乖孙儿想吃什么呀!”
“我要吃肉。”刘长生拍拍自己的脸皮,笑嘻嘻地说道:“老师说我太瘦,必须吃肉增服。”
“好,就吃肉。不过你可千万别和你妈妈说啊,她可是说过不准你再吃肉的。”何氏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冲客厅这边说道:“你身子太虚,可消化不了肉食的。就这一次了。不然病了,你妈妈又要怪我了。”
刘长生乖巧地应了一声。
我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一个三百多年的老鬼,跟人扮可爱撒娇,那是何等的恶心和恐怖。
“沙沙……”
忽然一阵怪异的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不禁回看了看那刘长生。
就这一眼,我差点把自己害死了。
我一扭头,便撞上了刘长生那双空洞洞,又明亮亮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黑窟窿,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渐渐的视线被越来越深,我好像又看到了无尽黑暗中的一抹炮亮。
我的视线被越来越近,那光亮也越来越近,我浑身发寒,头皮都像是要被剥下来了。明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可能会死,但就是没办法阻止。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身处一个街道,四周里漆黑一片,唯有前方亮着一盏路灯。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让我不寒而粟;
又似乎有无数条舌头,在舔着我的眼睛——
我只有走进那路灯的光里,便能逃过这一切,于是我拼命往路灯那里走。偏偏又有股力量,极力阻止我往路灯那里走。
我怕极了,这黑暗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可惜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觉到有样东西越来越近,甚至那东西喷出的鼻息都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吓得魂飞魄散,咬着牙关奔向那路灯照亮处。
终于,我强行拖着无数扯住我的手,一脚踏入了路灯照亮的光里。
我抬头,看了看路灯。
刹那间,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忽然间沸腾了,它们全部都化作了水箭,似乎要从我所有的毛孔里渗出来、射出来、炸出来!
“啊!”蓦然间我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便炸成了千千万万片。
“小陈先生,你怎么了?”
再睁眼,我发觉自己浑身大汗地立在606门前,房门未开,何氏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而我手里,拿着一根断成三四截的镇鬼旗。
“鬼勾门,人留步!”
爷爷,你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