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一束束投向自己的崇拜的目光,章老师依旧那样淡漠。
他不动声色地问到:“还有什么需要我读的吗?”
读?又是读!这些十六、七岁的孩子,就是再崇拜一个人,也不能忍受这个字所带来的狂傲和蔑视。
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嘈杂声中,一个声音格外响亮:“老师,您为什么总把‘背’称作‘读’呢?难道您就是这样‘读’着书长大的吗?”
这是梦笛的同桌发出的声音,这声音立刻引来一片责难。
大家纷纷议论着,斥责着,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几分钟前还被他们崇拜的教师,而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罪犯。
只有梦笛没有开口。
事实上,在课堂上,她一直保持沉默,既没有参与提问,也没有参与声讨。
章老师呢?
面对这样群起而攻之的责难,他依然淡漠,似乎这些声讨与他毫无关系。
梦笛不解地望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似乎想找出他如此沉默的原因。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划过脑海。
梦笛被这个念头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语文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瑟缩了一下肩膀,似乎在努力排斥这个念头,可是它却越来越清晰地呈现于自己的脑海中了:他没有带教科书,他试探性地走上了讲台,他一直把“背”称作“读”,他一直戴着那副该死的墨镜……
天哪!梦笛突然觉得这个念头是那样真实,那样——可怕!她的脑子里嗡嗡然响着各种声音,这声音一点也不比教室里的声音小。
她拼命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那个念头甩掉。
然后,她再次凝视着那双戴了墨镜的眼睛。
噢,这双眼睛是那样古怪,他仿佛不是面对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而是面对一片空旷的沙漠,甚至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教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同学们很快就发现,无论怎样尖酸的谴责,都不能激怒讲台上那位沉默的老师。等到教室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章老师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同学们,我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在‘读’,因为,我只能‘读’印在脑子里的书!”
同学们一下子蒙住了,梦笛第一个清醒过来。
她的脑海中,流星般地划过一句话,一句用那样沉重的语气“读”出来的话:“他眼睛完全瞎了,是啊——完全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