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单晓飞神魂具荡、游离天外之时,登机梯突然“嘎”的一声,那平板处和登梯似乎要分离,单晓飞不觉后仰,翕忽将脚顺势往后踩去,又“嘎——”的一长声,那登梯确脱离了那平板梯。霎时,单晓飞脚踏两梯,中间分了三尺宽,眼见他要从中落下,杨欣彤慌地要伸手拉单晓飞,单晓飞却急喊道:“你不要过来,你拉不住我的……”而在这时,那登梯不再远滑,——下边已有几个人机场工作人员支住登机梯。
杨欣彤面色微急地看着单晓飞,眼神却柔和,单晓飞见她为自己担心,心里不知几时乐开了花,哪里还在意什么危险。下面的工作人员道:“哎,你先不要乱动,我们把梯子凑进去,你再缩脚。”单晓飞应声道:“嗯,好的。”说时又转眼过去看杨欣彤,杨欣彤也正看着他,只见她一脸温和的关切。不多时候,单晓飞才把脚抽离那登梯,站在平板梯上,单晓飞见自己脱了险,长舒一口气;杨欣彤忙上前几步,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开口。
单晓飞原以为自己差点就被这“欢迎登机”给送进去了,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哪知这样一来,竟无意间多得片刻相处,又得话聊,又得美人为自己担心,真是“祸兮福之所倚”!刚才惊险一幕,早抛置九霄云,心里满满的窃喜快意!
客舱经理已经出来,是一位身着深蓝制服的中年妇女,面色已经枯黄,额上的皱纹也明显,年纪四十岁上下。她问怎么回事,杨欣彤的脸色已有些难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在全心浇注于她身上的单晓飞,却分外明白?单晓飞忙说道:“没事,没事,刚才不小心走滑了。”杨欣彤见他刚才落险,却不愿自己冒险搭救,现在又为自己着想,心里虽不十分感激,七八分的好感已是有了。
单晓飞一面说,一面往里走,杨欣彤也随之跟进来,里面乘客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单晓飞不会说,机舱人员更不会说。他走进去,周伟峰、蓝杰明、温语蓉等人都已经归了座,他们见单晓飞这时候才进来,都以为他在外面拍照。王跃忙打趣他道:“飞哥,你拍照了么,有没有拍那几个美女?”单晓飞此刻心里正狂喜,哪里听得见王跃说的话,只是隐约听见他似乎在叫自己,他来到位置上坐下了,心里还激动不已,欣喜不已。温语蓉坐他侧面一排,偶有转过眼看他,见他一脸喜庆,都呐喊呢。
单晓飞的位置是靠窗的,他每次乘机必坐窗边,可以一路看那浩瀚无垠的苍穹,那云海,那蓝天,对自由天空的追逐!这次他却不愿了,因为坐挨走道,乘机途中杨欣彤路过时,他挨她近一些。
机舱门关了,开始播放客舱安全知识,安全知识演练。若是其他班机,单晓飞是不会有多大留意的,这次却不同,因为杨欣彤,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美,恍若天人般的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令他迷失自我的女孩。
飞机将起飞的时候,只见杨欣彤和另两位女乘务员站在走道中间,她们都是等齐身高,窈窕身材,一般着装,——浅蓝的制服,挽着发髻,化淡妆,个个眉目清秀,笑容可掬,看着令人焕然一新,仿若蓝天里的“白鹭”。她们在顺着广播提示给乘客们演练机舱安全常识,已经有人拿手机拍照了,惹得她们情不自禁笑起来。单晓飞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欣彤,一分多钟的演示,在单晓飞看来却瞬秒而过;而那温柔笑靥堪比暮春桃花,舒心喜人,久弥脑海,令他顿觉天地间的美好!
飞机将起飞的时候,杨欣彤也没在头等舱的帘幕中。单晓飞看着窗外往后飞逝的机场草坪,见飞机由轰隆滑行到翘头离地,掠过屋顶,划过长空,穿进云层,到破云而出,阳光陡然射入,又是一刹明晃晃地刺眼。大约在二十分钟后,飞机平稳了,机舱乘务员开始出来服务。单晓飞极是期待,他此刻已经满身燥热,坐卧不安;他见她们来回走动着,却不是杨欣彤,他伸长脖子往头等舱瞧去,见一个百媚娇柔的倩影在那,他便知那是杨欣彤了。
期待了好久,杨欣彤才过来,是单晓飞期待已久的心荡神怡的声音:“请问要喝点什么?”单晓飞正假装看着窗外,瞥了一眼见杨欣彤,她正给自己身旁的乘客倒饮料,倒完了之后,她抬眼看了单晓飞,心头微微波动,说道:“请问要喝点什么?”单晓飞见问,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去,看着杨欣彤,目光掠进她瞳孔的时候,又见她把目光移开了。单晓飞道:“可乐吧。”杨欣彤倒了一杯可乐给单晓飞,单晓飞接过,说道:“谢谢。”“不客气。”杨欣彤淡然地说,又推着饮料车过去了。
这一趟机其他人怎样,单晓飞是不知的,也不在乎。他呢,只觉全程内心灼热无比,有一股热流在自己胸腔陶腾,几乎要把五脏六腑焚烧,令他浑身难耐。当杨欣彤走近的时候,他几欲想搭话,却又隔了个人,而且那边就是温语蓉,可不太好;若是搭话,说什么好呢?单晓飞呆呆的想,从重庆到深圳两个多时辰,而这次,——不过一瞬!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飞机便在深圳宝安国际机场降落了,那触地的轰隆声就是证明。单晓飞心想:“怎么这样快!”就在飞机触地滑行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有千百种念头在单晓飞脑海旋转着,纠缠着:是如过往一样,就此结束这美好的旅程,还是继续那美好的空中白日梦,要不要上去搭话,或者索要电话之类的,还是直接表白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绪为什么这样的烦乱。飞机滑行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慢到单晓飞都已听到胸腔的心在喷薄欲出地“鼓鼓”乱跳,全身也因为心跳过激而开始微微发颤。他还在脑海飞旋:“是就此结束这美好的旅程,还是继续那美好如梦的追逐;是就此……”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听都广播“亲爱的乘客们,我们已经抵达本次飞行目的地深圳宝安国际机场,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请保持手机关机,请暂时不要解开安全带……”然话是这么说,机舱里已经有几处特别明显的亮光。杨欣彤却陡然从后舱走出来,单晓飞前方隔几个位置处有位乘客已经站起来,手伸向行李架,已经打开了行李架那行李了。杨欣彤趔趄过去提醒道:“先生,请不要触碰行李架先,飞机还没停稳……”不等她说完,那乘客似乎不耐烦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我就是拿点东西。”说着不管杨欣彤怎么劝,他都硬着皮脸把自己的包拉下行李架,才又坐下去;后机舱的黎瑾萱和秦静怡一脸无奈,杨欣彤少不得又把那行李架给合上。
虽然这一幕已是极为常见,这样的乘客也是常客,可这次单晓飞看来却极为刺眼,甚而义愤填膺了。他不禁想,为什么他们总要那么赶,乘公交抢着上,过十字路口抢着过,排队抢着去,就是迎面相向而来,也定要抢先不可;究竟等那几分钟是会损耗他们多少时间和金钱?
记得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单晓飞路走得很快,他的室友总跟不上,都好几次说他,他并不理会。有一次,他室友很不客气地道:“单晓飞,你走路抢那么快干嘛,抢死啊!”大学里老师们的谆谆教导单晓飞多半忘却,而室友的这一句话却震耳轰鸣、记忆犹新!
在单晓飞犹疑踌躇之际,飞机停稳了,机舱门也打开,乘客们已拥塞在客机的走道上。单晓飞向来不慌着抢,只这次他虽不慌着出去,却慌着时间流逝。如果他这次秉着“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么“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他开始仓皇四顾找杨欣彤,往后机舱看,帘幕放着——并不见人,他想她一定在机舱口欢送乘客呢。单晓飞不确定地想,或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因为他见她规劝那猴急站起的乘客后,并没有见她往机舱口走去。
但——即便心明明觊觎后机舱,脚步却不停地向机舱口迈去,真可笑!他的猜想诚然是对的,因为机舱口站着的并不是杨欣彤,而是另一位女乘务员,她正欢送乘客:“谢谢乘机,请慢走!”单晓飞陡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一片空无;他好生失望,有好生厌恶自己,鄙夷自己!在这紧要关头,他还是选择了放弃、逃避,他始终还是懦弱了。他走上登机桥没几步,蓝杰明在那等他。见他垂头丧气,一脸惨白地过来,以为他晕机了呢,哪知他是在懊恼自己的懦弱与自卑。
单晓飞跟着蓝杰明恍恍惚惚走在登机桥上,感觉脚重如铅锤,步伐迈得格外吃力,他十分想留下来,可是为什么脚步还是不停地迈着呢?!蓝杰明突然搭肩凑近单晓飞耳旁说道:“刚才我们登机时,你有没有发觉站在机舱口的那位空姐很漂亮?”单晓飞听了又全身颤抖起来、灼热起来,他怔了一回,看着蓝杰明,蓝杰明见单晓飞看着自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迷惘,懊丧,又是惊喜。到登机桥口了,再踏出一步,便到机场的长廊来。单晓飞却乍然疯了似的,猛然脱开蓝杰明搭在肩上的手,遽然往机舱跑回去,那挣脱之快当,那奔跑之迅捷,是蓝杰明从未见过的。他几乎被摔倒,只见单晓飞一溜烟,便消失在廊桥转弯处,他以为单晓飞是东西掉落机舱里,回去拿的,可是又不像,蓝杰明不解地摇摇头,迈步走了。
决定回跑的那一刻,单晓飞顿觉天开地阔,胸怀豁然,神采飞扬;那一刻,他犹如犹如得了神灵,满血复活;那一刻,他奋不顾身,抛掉一切;那一刻,他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单晓飞是猎豹捕物般冲进去的,那机舱口的女乘务员见他倏地闪来,吃了一刹,忙问:“先生是有什么东西掉机舱里了吗?”话音未落,单晓飞早一个箭步,往后机舱走过去了,却不住地连忙应道:“嗯……是……不是……”。
当他掀开帘幕那一刻,杨欣彤和另外一名女乘务员喝了一跳,都睁眼看着还在喘气不迭的单晓飞。单晓飞奔跑太惶急,直至喘了好久,才呼吸平稳下来。他看着杨欣彤,仍然是那纯净略显呆滞的眼神,却给人莫名地平静安然。单晓飞结结巴巴地道:“我……你……我可以留你的一个电话吗?”这原是男人想和女人搭讪、攀谈和继续发展惯用的套词,一般都带试探性口吻,单晓飞却说得十分坦然,令人普通女孩欲拒不忍。
然杨欣彤毕竟不是普通女子,哪里就这样随意。单晓飞开口后,各自顿了一分多钟,杨欣彤还未开口,另一旁的名叫秦静怡的女乘务员却先咯咯笑起来,奚落道:“哎哟,你也是想要电话的,想要我们欣彤电话的乘客可多了,都不知是怎么想的?”她的话虽是随意说出,听起来却有几分讥讽。单晓飞并不理会,只是急切切恳切切地道:“我……他们,我与他们不同?……”秦静怡听了,更不屑地嗤笑道:“你们这些男乘客啊,都这样说!”
杨欣彤本要和单晓飞说,听见秦静怡这样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单晓飞急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他只是想要一个电话而已,自己又是诚心诚意的,也是头一次鼓足了所有勇气,卸下所有伪装和不安,丢掉所有卑怯与懦弱,奋不顾身的去和一个女孩攀谈,索要联系方式,怎的没说上几句,倒让一个旁的人鄙夷的哑口无言了。单晓飞怯然而且恐惧,想要再开口,却只怔怔地看着杨欣彤了,似乎在等她的话。那机舱口的名叫黎瑾萱的女乘务员也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不苟言笑的客舱经理。刹那间,单晓飞惶恐压抑得胸口沉闷异常,感觉心肺要爆裂一般。
杨欣彤见客舱经理过来,柔和的眼神露出几丝畏惧。她们喊道:“娟姐!”她叫李娟,是这班次的客舱经理。只见她脸上似怒非怒,似喜不喜地看着她们三人;又瞥了一眼单晓飞,她看单晓飞时脸色稍和,却还是露出不满之色。说道:“怎么了?”单晓飞怔怔的,忙要说,杨欣彤却道:“没什么,乘客回来找东西。”李娟看着杨欣彤,又瞥了单晓飞一眼,只见他眼神扑朔迷离,似惊似喜,似急似怯,她早看出端倪了,却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掉了,找到了没有。”语气很轻,却有几分尖厉,似乎在警告,她早见惯了馋涎眼饬的主顾,所以客气之中并不客气。
单晓飞听了,结结咯咯地道:“我……那找到了。”他是不惯撒谎的,加之急慌了,说话口齿不清。李娟看着,更觉来气,心想这样的,还来叨扰,莫不是书上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娟说道:“找到了就请赶紧下机去吧,机舱门要关了。”李娟这逐客令一出,单晓飞更惶急了,他满眼恳求地看着杨欣彤,又看了看李娟,她仍是严肃,又看着其他两人,秦静怡是陌生的冷光,似乎嘴角露出讥笑,另一位叫黎瑾萱的是满眼不解,却事不关己的淡然。单晓飞发烧脑热的脑袋,被这几盆冷水泼下来,从头到脚,顿然冰冷地颤醒了,不觉大失所望、心灰意冷,更添一层自卑!
单晓飞顿了好久,杨欣彤突然开口了,说道:“你……走吧,机舱门要关了。”单晓飞又急地道:“那你……”不等他说完,李娟抢先道:“你还不走!”是很平常的训练有素的逐客令,却于单晓飞听来,尖锐决绝无比。杨欣彤往机舱口走去了,单晓飞见她过去,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三个女人,眼神各异,有鄙夷的,有漠视的,有不解的。单晓飞终于还是走了,秦静怡却不屑地笑,说道:“就这样……”李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打扫机舱了!”她们才各自讪讪地往机舱走去。
单晓飞随杨欣彤走到机舱口,杨欣彤先下了机舱,单晓飞跟着也下去了。杨欣彤回过头来,面容有些严肃,瞬时又温和下来。淡淡地道:“你走吧。”语气像是劝退,一来是这样慕名的追求者甚多,二来是她不可能凭一面之缘,便随意将自己联系方式给别人;就算或许曾有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却并不妨碍她稍作理性思考后的裁断。单晓飞显然看出她的顾虑,遂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握在手里捻半天,递给杨欣彤,杨欣彤并不拒绝,怔了一瞬便伸手接过名片。因为以后或许不再见到的人,是不必将事做绝,断人希望的。
单晓飞见她收下名片,心里窃喜,然见杨欣彤脸色淡漠,却又彷徨了。他们对立许久,单晓飞乞求地道:“我知道,也许……这只是一场梦,可我还是希望她晚一点叫醒我!”杨欣彤发了一怔,脸上却表情丝毫未变。她们是训练有素的,临危尚且不惧,何况这不过惯有台词!只是当她掠过单晓飞的瞳孔时,她的心微微波动,居然恻隐的有些不忍了。
他的眼神,——那是人们久入社会后不再有的纯净,那是历经沧海浮尘后少有的真诚,那是躁动不安世界里平微的宁静。之前那些所谓的慕名者,眼光全不这样的,有的是占有,有的是攫取,有的放出来的光是既占有且攫取,又都在得到答复之后,便显出一副无所谓的脸色,或假装绅士的淡然。像单晓飞这样抛头露面,明明怯懦得口齿不清,却奋不顾身的,倒是没有!也许像他所说:“我与别人不同!”
单晓飞低眉静候了好久,见杨欣彤不答,当他再抬起头时,眼圈竟红了。杨欣彤惊愕不已,那久恋情人别离才会有的神色,此刻怎么会显在他脸上;可是她随即平静下来,到底以后还是不会再见,纵然他给她的感觉“与众不同”,却丝毫改变不了现状,改变不了这命运!
单晓飞走了,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杨欣彤心里突生一种相惜的疼,隐隐的,不甚分明,却是有的。
单晓飞走了几步,却突然回过头来,强笑道:“你……你记得下次来深圳,打……打我电话!”他一面说,一面用右手在耳边憨憨地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随而转身飞跑了去了,这一连贯动作,纯属一个孩子的恳求。本来杨欣彤内心有些歉疚,见他这样,不禁然妍笑开来。
蓝杰明和周伟峰等人在航站楼出口等单晓飞良久,准备打电话催了,才见他从里面跑来,脸上尽是喜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喜色。那微笑,——自然、纯真、阳光。蓝杰明打趣道:“怎么,路上遇到什么美女了,笑成这样?”单晓飞却是不语,王跃见着,也随声附和道:“看他这情况,不用说,肯定是遇上美女了,不然不这样的。”单晓飞仍旧只是笑,温语蓉和廖微芳在身旁默然不语。
他们打了两辆车回来,单晓飞、蓝杰明和温语蓉一起,因为顺路;而王跃和周伟峰关晓玲一起,廖微芳有事自己搭车走了。
一路上,温语蓉见单晓飞嘴角上只是挂着笑,不很明显,却是有的,他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她想起刚才在航站楼出口处蓝杰明和王跃的话,心不禁有些痛,隐隐的,不甚分明。不过几个路口,便到单晓飞和蓝杰明住处楼下,车子停了下来。单晓飞却还游神在刚才和杨欣彤相见的一幕幕场景中,直待蓝杰明叫了几声,他才从缥缈的思绪中掠神回来。
要下车时,他竟也没留意到温语蓉和他是一个车的,蓝杰明提醒了他,他才望向坐在副驾驶的温语蓉觑去,心中可却着实吃惊不小,怯疚不已,忙讪讪地和温语蓉道了别,跟蓝杰明走进去了。然,失魂落魄的可不止单晓飞一个人,从重庆回来,温语蓉也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她也不知最近为何,自己总情绪低落烦闷,却找不出缘由。若是放以前,大不了走几场夜店,逛几趟酒吧,和闺蜜们聚会灌几口酒,便再困扰的事都烟消云散了,最近却总懒怠疲软,怏怏不快的,做事情提不起兴趣来。
她呆呆地望着窗外,葱茏蓊郁的绿化带,彰显着这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成就和热血青年的潮气蓬勃,不比重庆萧索衰微,然并驱除不了温语蓉内心的失落,她不知是在想之前赵俊给她说的那些话,还是刚才在机场蓝杰明和王跃所说的那些话,或者都是,她不清楚。
她家住在南山东麓海景兰溪谷别墅区,是一处登可眺望深圳湾的别墅区,是南山的富人区。车子什么时候停在兰溪谷别墅区口的,她恍然了。直待司机喊叫了几声,温语蓉才回过神来,给了打车费,才下车来。她顿一顿精神,往家里走去。
而这边的周伟峰、关晓玲和王跃等人,周伟峰先问:“关姐,你觉得单晓飞和蓝杰明这两孩子怎样?”关晓玲听了一诧,眼里眸子轮了一圈,说道:“都挺好的,我觉得他俩工作和生活都有很好的默契度,在同龄人之中难得这样的朋友!”王跃听了,正中胸意,也汲汲地道:“嗯,我也觉得他俩是难得的好手,无论做事的为人,都是少有的。”
周伟峰听了,不觉肚里搓拈一回,蓝杰明是可的,为人谦和温顺,没有什么野心和极端个性;单晓飞却不同,在蓝杰明没来公司之前,周伟峰也以为单晓飞是勤拙踏实、谦卑恭顺的,使起来也顺手;然自蓝杰明来了之后,发现单晓飞的乖戾本性却露了出来,他不仅能力超群,组织力也相当强,对事情有着极强的控制欲,也似乎隐约感觉到压在他骨子里的那种桀骜不驯呼之欲出,势不可挡。
也发现单晓飞似乎已不满于公司现状,以前自己问他关于公司的发展和未来,他总是含糊其辞;最近找他谈事情做方案的时候,却见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远见卓识似乎不亚于自己。此外他尤其恃才傲物,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一意孤行,不许人忤逆;单就这次重庆汇演的事情来看,他让单晓飞和关晓玲先去,原意不过试探一下单晓飞能力,岂知他做的成就和结果,超出自己想象,这一点关晓玲自然也知晓,这也是周伟峰尤其担心的。
周伟峰又问:“蓝杰明刚来,还需要观察一阵子,单晓飞呢,你们觉得?他来公司快半年多了吧?”关晓玲一听,她是职场资深“干部”,岂有不知其意的,而况她本就是心胸较为狭隘心计,嫉贤妒能的人,向来在公司也和单晓飞扞格不入,加之这次和单晓飞出差重庆,本来她是领导人,单晓飞不过协助,讵料执行到最后,单晓飞事无巨细,越粗代庖,以致拿捏把控一切,本就使她心中大为不快,遂说道:“单晓飞这孩子是做事的料,不过性情有些乖剌,有些时候太过刚愎自用、锋芒毕露了,需要注意引导。”王跃听了谈话,虽不至于完全通晓其意,却也猜得言之五六。职场,若不懂鉴貌辨色,曲意承合,是极有可能随时卷铺盖走人的。
王跃道:“嗯,我见这飞……单晓飞的确能做事,只是在做人这一块有些欠妥,就是太衎直了些,是需要领导们的点拨的。”他本想说“飞哥”,一转念觉得不恰,遂改口直呼其名。而且这语言之中既有褒奖,又有批评,又带调停,是较为难得的说话分寸,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稀奇,不料竟然出口成谶了。周伟峰和关晓玲听了,都觉在理,单晓飞是需要点拨的。
然自此,周伟峰不得不对单晓飞心存悈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