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以为那晚沈谊的不省人事后又恢复如初,已是不幸的结束,可后来才发现那仅仅是一个更大不幸的开始,接下来的大玩笑在不久之后狠狠地击碎了我们看似坚强,实则无比脆弱的心灵,继而崩溃了我们的意识。
第三天早上,我们如前一日一般起床,马道友依旧是第一个,还是一股子二货劲:“太阳出来喽喂,喜洋洋咧哦喂……筒子们,起床了。迎接美好的朝阳吧。”
邱明辉斜了他一眼:“就你丫最勤快,精力这么充沛,你咋不先去外面跑几圈?”
“嗯,也不早了,大家起来吧,吃个早饭讨论下一个目的地。”沈谊倒是异乎寻常,平时他都是最后一个起的,而且是被大家拉着起来的。
“哇,这太阳不会是从西边出来的吧?我看看,我看看。”说着马道友拉开了窗帘,瞅着西面,再转头望向东方,六月早晨的太阳光还是有点刺眼的,他随即用右手挡在了眼前,“怎么仍是东方啊,真是奇怪呀!”说完嬉笑着看着沈谊。
“你就别取笑我了,难得起一次早,还要被你埋汰。”沈谊正色道。
吃过早饭,四人便围在一起看着邱明辉手中的地图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什么“普达措”、“虎跳峡”、“白水台”等等一系列景点琳琅满目,正当大家无从选择的时候,沈谊说先去香格里拉大峡谷,那边风景不错,就去那里。沈谊很少下决定,所以对于他的决定,我们一般也都不会反对。于是看了看路线,便前往香格里拉大峡谷。
大峡谷位置稍偏,位于香格里拉县城西北部,又被称作为“蓝月亮峡谷”。峡谷山势十分陡峭,底部溪流潺潺而过,溪水透着碧油油的青绿色,如璀璨晶莹的碧玺一般。峡谷两侧树木郁郁葱葱,清香木、藏柏、云冷杉等乔灌木点缀山崖,处处焕发着蓬勃生机,虽是浓荫蔽日,但还是让人眼前一亮。飘逸的云雾缭绕其间,湛蓝的天空与这青山绿水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幅幅靓丽的绝美天然之画,不禁让我们感慨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啧啧啧,果然是美艳绝伦,不同凡响啊,没白来,没白来啊。”马道友赞叹道,眼神中透着孩子般的渴望。
“嗯,这大峡谷可以说是香格里拉最美的一道风景线,我早就想来看看了。”沈谊在一旁说。他右手抚摸着峭壁,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一棵常青树。
“峡谷底部太险峻了,这溪水看起来也蛮深的,我们还是走上面的栈道吧。”邱明辉指了指上方3、4米高处的栈道说,“栈道应该安全些,都是经过加固过的。大家小心为妙,这里离市区还是蛮远的。”
栈道似一条巨龙般腾飞在这大峡谷之中,朝东面延伸开去。一根根结实的圆木牢牢地用铁丝捆在了一起,通过粗壮的铁链与旁边的岩壁紧紧地贴合,远离岩壁的一端竖起一排半人高的围栏,想必造这些栈道的时候也是花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
“嗯,听明辉的,咱们走栈道。”我表示同意。
一行四人于是改走底部山路为栈道,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向前,仿佛是走在梦幻的龙宫神界,我们各自拿着手机等工具拍得不亦乐乎。栈道确实是很结实的,就算一个两百斤胖子走上来也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于是我们便更加放开了胆子,继续向前探索。走到大约将近三十分钟路程的时候,在最前面的沈谊喊住了大家:“前面貌似栈道走不通了,咱们还是得下去走山路,沿着溪水走,我看了看这溪水也不是很深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
邱明辉看了一眼下方,思考片刻说:“那大家就下去吧,走山路,还是要注意安全。”
我们下了栈道,又回到了下面的小山路,溪水确实没那么深了,清澈得可以看见底部的水草,但是却没看见有鱼。
马道友乐呵呵说:“走山路才有冒险劲儿。”
继续向前,本来狭窄的谷底慢慢地变得开阔起来,溪流也渐渐变宽。
“想不到这谷底还有这么一大片广阔的地方呢,不可思议。”马道友边说边仰着头原地转了好几圈,活像一个陀螺。
“嗯,居然比前面我们走过的地方要宽,按道理说这里是峡谷的深处了,理应越来越窄才对。”邱明辉也是十分疑惑,停下来抚着下巴,陷入深思。
“大自然的神奇之处还有很多呢,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知道的事物还有很多很多。”沈谊在一旁说着,脚步并未停止,“继续走走看吧。”
再往前走了十几分钟路,峡谷恢复了之前的狭窄,两侧的山体呈锥子状矗立在我们身旁,抬头只能看见天空的一小条缝隙。邱明辉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地图,迟疑了片刻:“我们好像偏离了主路线,这条路地图上并没有标注,而按照实际路线,我们其实应该到这个位置。”邱明辉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名叫巴拉雪山的地方,“我们照理说应该到这山脚下,可是现在方向完全不对,话句话说,我们迷路了。”
“什么。我滴娘,迷路了?我们不是一直向东走的吗?我记得我们是一直朝着太阳走的啊,太阳嘛,在东面,没错的,怎么会错?“马道友开始急了。
邱明辉看着马道友说:“日出是东,现在么是南,哦,不对,太阳快下山了,是西……”
“卧槽,敢情我们是毫无方向地乱走一通啊,早知道就用手机导航了。”马道友一阵跺脚,掏出手机打开导航,“没信号,这可咋整?”
“既来之则安之,莫慌,莫慌啊。”邱明辉说。
“说得轻巧,快要天黑了,这回去的路都不知道在哪,晚饭也没着落,这是要饿死的节奏啊,我可不想死啊,家里的老爹老娘还等着我回去娶媳妇,给他们生大胖孙子呢。”马道友往地上一坐,背包重重地扔到了地上,气喘吁吁。
“别急,或许明辉早已有办法了呢,是吧?”我转头看向邱明辉,其实我也不确定。
“办法嘛,嗯……总归会有的,只能等明天天亮了,现在天快黑了,急着赶路肯定不行,这里到处是峭壁陡崖,山路又不好走,安全第一,咱就在这里找个干净的地方搭帐篷将就一晚吧,四人轮流值班,有情况大声呼救,这样应该没问题了。”邱明辉卸下背包,掏出一顶帐篷,“这个帐篷能睡三人,刚刚好。干粮大家应该都带了吧?先填填肚子吧。”
我们帮着他支起了帐篷,各自找了个地坐了下来,拿出事先买好的干面包啃了起来。
已是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真苦逼啊,要在这荒山野岭里过一晚了,不过想想反而有些小激动呢。”马道友说着递给我一瓶水,自己也掏出一瓶,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口。
“手机没有信号,大家千万不要独自行动,务必保持团队的一致性,明白吗?”邱明辉看了看手机,环视了一下周围。
马道友看向邱明辉,笑着问:“电视电影里一般在外露宿都会生个柴火啥的吧?”
“哟,这下你那些武侠电视剧电影倒是没白看,聪明。”邱明辉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马道友听了那是一脸得意,印象中邱明辉也是很少夸他的。
“你就别夸他了,瞧他嘚瑟的。”我对邱明辉说。
我们在附近捡了些干柴,邱明辉在帐篷附近生了个火堆。“火不能灭,记住了啊。我先值班,到9点换杨一,杨一之后是沈谊,马道友你最后一班。”他说。
“我靠,凭啥我最后啊,不公平啊。”马道友一脸不情愿,“不过嘛,为了大家的安全,我愿意扛起这最后一架大炮,哦不对,大炮扛不动,是大枪,大枪。”语气倒转得挺快。
“好了,大家先去睡吧,保存体力。”邱明辉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用一根长木棒挑了挑火,接着往里添了几根短柴。
我和马道友、沈谊钻进帐篷,马道友手脚利落地往最里面一躺,鞋子也不脱,拿起一件外套盖在身上,便闭上眼,呼呼大睡。他的脚臭在我们宿舍是出了名的,所以还算是有自知之明。我睡在最外面,这样便于跟邱明辉换班,不至于打扰到其他人,戴上眼罩,也许是走了一天,甚是疲劳,我便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中隐约只听得到外面的火堆中干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10点15分。我纳闷着怎么邱明辉没喊醒我,轻轻地掀开帐篷,走了出去。邱明辉依旧在火堆旁坐着,仔细地挑着火堆中还没被点着的小柴,尽可能地让其燃烧充分。
我走到他身旁坐下,小声问他:“明辉,你怎么不喊醒我?”
“你怎么醒了?我一个人守岗就够了,没必要再吵醒你们,你去睡吧。”邱明辉转头看了看我说,“我一个人可以了。”
“这怎么行,说好的一人轮一次,你可不能坏了规矩。”我说。接着不由分说把他拉起来往帐篷赶。
“真是拗不过你,那我先去睡会,你注意安全,有事定要记得喊我们。”邱明辉起身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往帐篷走去。
眼见他走进了帐篷,我才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挑着火堆,并往里加了些许干柴。“噼噼啪啪”声再次从里面传来,这次却是分外地清切。午夜的大峡谷中异常安静,白天能听得到的清脆鸟声已经荡然无存,偶尔只听得到微风拂过峭壁的声音,那是一种不同于风吹柳树发出的“沙沙沙”一般的声音,无法描述,只是觉得很悦耳,我渐渐听得入了迷。记得小时候,我执意要去学钢琴,我喜欢钢琴发出的清脆旋律,可是那时候一架好些的钢琴好几万块,乡下又找不到专业的老师去辅导,父母一劝一哄,就放弃了,后来自己也想通了,觉得拿父母的钱,要是学不好,岂不是糟蹋了这万把块,况且自己对乐理也是一窍不通,学了也不一定就会,于是觉得没啥好可惜的。我定了定神,思绪从遥远的小时候飘回到了现实,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也没有什么异常响动。
或许是我们多虑了,这里貌似也很安全,要是有凶猛野兽,早该出现了,我心想。
这么想着,便渐渐放松了些警惕,时刻保持着精神高度紧张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火苗越烧越旺,跳动的火焰像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舞女,摇晃的身姿在我眼前慢慢模糊起来。
“火不能灭!”邱明辉的话突然在我脑海中想起,我顿时清醒了些。火堆的柴火只剩四分之一了,火焰失去了先前的生命力,变得摇摇曳曳,似乎来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它吹灭,我急忙往里加了几根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