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石良吉家,眼前的一幕使我又好气又好笑。石良吉依旧津津有味地折着那些个玩意儿,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疲惫。马道友在一旁凑近了仔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睛一动不动,似乎连眨一下都是很奢侈的事情,可能他觉得,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情况,在这时候真有可能会发生。他们真是太专注了,以至于我们跨进门口了,他们仍未有丝毫察觉。邱明辉回过头,朝我们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意思是叫我们先不要惊动他们。我们其余几个互相望望对方,不明白邱明辉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有一点倒是共通的,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动作也都放轻缓了许多,没有发出大的声响。邱明辉在前,我们几个在后。只见他绕到马道友身后,猛吸了一口气,左手拿了支筷子抵在了马道友的后腰口,右手捏着喉咙说了一声:“别动,抢劫!”
马道友这下反应过来了,回答道:“英……英雄,有话……好说!咱别……别这样,成……成吗?”
我们几个在后头乐得不行,捂着嘴气都快笑岔了,尤其施彩,好久都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石良吉这时候也抬起头来,估计他也是挺郁闷,好端端的,家里咋会有抢劫?果然,一抬头见着是我们几个,低下头“嗤嗤”笑个不停。
这下可就暴露了,马道友也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站起来,回过身,假装一脸愤怒。这时候,邱明辉早已放下筷子,跳离马道友两三米远,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目视门外大好的秋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啥都没干的样子。
“好你个邱明辉,本帅哥跟你拼了!”
马道友放下手中的纸扎,要找邱明辉算账:“敢戏弄我……”。
顿时,整个客厅,你逐我赶,一派欢腾的景象。这使我想起了曾经在学校时,宿舍四人在某个夏天夜晚的生日party,记不清是谁的了,恍惚中觉得那天的景象跟如今的有点类似。每个人脸上涂抹着白花花的生日蛋糕,不时的,还在你一笔我一画似的往其他人脸上蹭,被盯了的人使了劲地逃,后面想涂的人拼了命地追。最后四人气踹吁吁地躺在了操场附近软绵绵的草坪上,任稀疏的青草在身上肆意地拂动。如今这般,还真是有些像呢!
一番追逐过后,邱明辉示意马道友先停下,先商量正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么?”
“发生了什么?外星人入侵?”马道友一脸轻松地看着我们。
“我说你……能不能正经些?”
“能……”马道友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邱明辉。
邱明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马道友听后便来了劲:“好哇,待大爷我陪他们玩玩!”
“好了,我想听听良吉的看法,毕竟他去年也是见证者。”邱明辉将目光转向石良吉。
石良吉思索了片刻,站了起来。在客厅内来回踱着步,不时将右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思考后,他说:“明辉的想法是暂且答应他们,然后暗中查探他们的目的,但是我的顾虑是,万一他们也料到我们会这么做,那我们的处境可是很危险的,曲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去年我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那次他一个人前往深山,探寻什么古迹,去了三天三夜,回来的时候哪还有人样,衣衫褴褛,最让人心寒的是,他居然在危急时刻,割破自己的手腕,饮食自己的鲜血。以我这个在山里待了二十几年的人来看,这里哪有什么古迹,除了山还是山,不过他的心狠你们也都应该了解到了吧?”
“喝自己的血!真是禽兽才做得出!”马道友大喊道。
“你还别说,危急时刻,有些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邱明辉转过身看着门外说。
“自从那次曲修回来后,整个人突然变得暴躁无比,我有好几次远远地看到他和那个遇难的考古队长大吵大闹,隐隐约约我只听到考古队长连声说‘这事绝对不可以,没得商量!’而曲修好像说什么‘你冥顽不灵,这次我这大发现是我差点用命换来的!机会来了,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之类,其余我没听清。”
“还有这事?啧啧,看来没那么简单!”邱明辉回过身来,“不管怎样,咱必须得冒险一试!大家注意就行,别太张扬!尤其马道友!”
“得咧!”马道友举起手说,像是学生在回答老师的提问。
正当大家谈论得热烈,我发现自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的施彩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外,倚靠着门边的墙壁,目光像是在正视远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可能女孩子容易想家吧!
“你怎么了?有不开心的事?”我走到她身边问。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啊?噢,没事,没事。”
“真没事?”
“杨一哥,真没!”
“那好,这次的暗中调查,你就别参与了,毕竟太危险了。”
“那怎么行?”
“你要真把我们当哥,就听我们的,这事,有我们办就好,你嘛,就给我们出出主意,你这么古灵精怪!”不知道什么时候,邱明辉也走到了外面,此时已经在我们身旁,“毕竟,我们也需要一个参谋长!”
“哈哈,对对,施彩,你就是我们的参谋长!”赵鸿风也走了过来。
“这……你们是怕我拖累还是?”
“没有的事,别瞎猜,只不过要真遇上什么特殊情况,我们确实需要一个人在幕后指导,或者当我们真遇上不测,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为我们报警!”我说。
“杨一哥,不可乱说!你们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们,当你们的幕后。”
“好!就这么定了。”我总算缓了一口气,施彩这丫头也是倔脾气。
接了下来,我们进行了一系列的安排。首先,马道友负责查看考古队的住所,确认他们住在何地。石良吉和赵鸿风负责与他们周旋,在危急时刻拖延时间。我和邱明辉晚上蹲守在村子隐蔽角落,如果考古队夜晚进入村子,我们就负责跟踪。施彩不出面,只在家里负责用手机与我们保持通信,顺便可以为我们在网上搜寻一些资料。一切只待考古队进入我们这张大网。
鉴于邱明辉平时抢匪片看得比较多,他提议,此次计划就命名为“车轮计划”,意为我们在这场“战役”中轮流上场,分工明确。
所有就绪,我们便各自归位。施彩依旧回去陪莲姨,赵鸿风好心想送送她,被她婉言谢绝了。看到赵鸿风一脸失落的样子,我心头竟有几分得意,不过这得意立马被抛开了,大家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得一条心不是?
考古队确实又来了,看来还是蛮守时的嘛!不过现在这情况,我倒宁愿他们失信,那样的话,也算是美事一桩了,省得我们多那几分思虑。
此时正是清早,我们按原先的约定来到欧阳明家附近,远远就看见那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家伙守在他家门口,东张西望,十分警觉的样子。里面估计就是曲修和他几位爪牙了,不知道会不会再为难欧阳明。马道友跨出一步,要往欧阳明家的方向走去,被邱明辉一把拉了回来。
“别冲动!静观其变。”
“观个屁啊!万一他们动手或是怎么的,咋办?”
“不会的,既然说好了,欧阳明会答应他们的,我想他们也不敢做出过分出格的事情。”
马道友被他这么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于是往后缩了一步。邱明辉建议我们找个偏僻的地方先观察一阵子,等他们出来再下一步行事。我望了一下四周,发现也没啥隐蔽的地方,倒是石良吉,毕竟是本村人,对这的地理环境还是挺熟悉的,他指了指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一个草垛,说是草垛后有一间破旧的房子,空着的,没人住,可以过去看看。
我们佝偻着背,轻手轻脚地向那个草垛移动着,像极了几个偷东西的小毛贼。很快,我们就摸索着到了草垛附近,“哧溜溜”一个个钻了进去。草垛后果然有一间破房子,窗户早就已经没有了,不过从这看,视线正对着欧阳明家门口,黑色鸭舌帽依旧在那来回踱着步子。破房子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味儿,到处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白色陶瓷碗残片,邱明辉示意大家小心脚下,不要被崴到。
这屋子中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我能清楚地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扑腾、扑腾”就这么肆意跳跃着,就像是要蹦出我的胸腔,直蹦向欧阳明家。
黑色鸭舌帽终于停止了踱步,转身朝屋内看了看,点了几下头,像是在答应着什么,紧接着屋内走出其余几个人。曲修最后一个出来,边走还不忘拍拍领口,整理一下衣角,这实在令我憎恶,一个人只注意表面的整洁有什么用?内心的污垢如何才能洗涤?
眼看着曲修一行人离去,我的视线离开窗户,想赶去欧阳明家,问问实际情况。马道友他们也移动起步子,朝屋外走去。
“等等,你们过来看!”邱明辉突然制止了我们。
“怎么了?”众人又将视线投出窗户,朝外看去。
欧阳明家走出了一个陌生女子,是在曲修之后出来的,出来之后,她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前面那几个人。看样子这个女子应该是和他们一伙的,但是昨天却并没有看见她,这么来看,曲修的同伙可能远远不止这几个了。我再次将视线收回,看了看邱明辉他们,他们似乎有着跟我一样的想法,但都没有说话。
安静了一会,马道友说:“别管这么多了,你们先去欧阳村长家看看!我得尽快追上曲修他们。鸿风,你的小毛驴摩托能顶得住不?不会半路歇菜吧?”
“顶得住,放开胆儿开!”
“好嘞!”
马道友说完,迈开了步伐,走向停在村口角落的小摩托,骑上了就朝曲修一行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众人觉得也只能先这样,目送马道友离开后,便直接奔向欧阳明家。
欧阳明端坐在客厅中央,朝南位置,这次他终于叼起了他的大烟斗,一口一口地吐着白雾。见到是我们,眼前仿佛一亮,将烟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起身朝我们走了几步,示意我们先坐下。我们也是熟套了,谢过欧阳明后就坐下了。欧阳明等我们都坐下后,才缓缓走回原位,转身而坐,依旧面朝南方。
“孩子们,你们来啦!”
“村长,他们没有再次难为你吧?”石良吉问。
“没有没有,这回他们倒是很客气。不过,我才不会吃他们那一套。”
“那您是答应他们了?”赵鸿风紧接着问。
“嗯,答应了,咱不是早就讨论好的嘛!”
“那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参与?”
“五日后,那时我们刚好正式开始仪式。”
“嗯,好!一切按计划进行!”赵鸿风看看我们,又转头对村长说,“村长,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
欧阳明露出笑容,那笑容像雨后的彩虹,又像春日清晨挥洒在叶间的晶莹露珠,闪着熠熠光辉,浸透了我沉闷已久的心房,此刻我想不光是我,所有人都应该会有一丝触动吧!嗯,我想我们确实应该为这个村子做这些。
“哦,对了,与曲修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子,临走时给了我一个号码,说是让我转交给几天前刚到村子的几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你们了。嗯,就是这个。”欧阳明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号码?”我们几个互相看看,纷纷摇头,表示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