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村民们几乎同时喊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村长,就好像几十把对着我的机枪,此刻终于放下了。我的心也略微松了松,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村长。欧阳明不紧不慢地从我身后走到人群中。
“欧阳爷爷……我……”
“好啦,孩子,我都知道了。”欧阳明拍了拍我的肩,点了点头,示意我别担心。
我微微笑了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刚才可真是悬呐,要不是欧阳明及时赶到,恐怕……
邱明辉拉了拉我,让我走近些。众人见欧阳明走来,很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小道,那考古队四人见是欧阳明,纷纷转身面对他,目光中充满不屑和傲慢。眼镜男“哼”了一声,很用力地一把放开了那位抓着的村民。那村民被他这么一甩,别了一个踉跄,周围的村民赶紧上前扶住。
“曲修!你别太过分了!”欧阳明说道。
“欧阳明,你个老东西,到底是谁过分?啊?上回那笔账还没跟你算呢!”眼镜男拍了拍衣服说。
眼镜男叫曲修,看样子现在是考古队的头头,其他人都听他的。
“一码归一码,你们原队长的事,我也很抱歉,你们有怨气大可冲我来,不关无辜村民的事!”
“好一句抱歉,我可一点都没看出你的抱歉来。你们村不是一向都热情好客嘛?你们就是像现在这样热情好客的?”
“我们不欢迎你们这样的‘客’!你们给我们滚出这个村子!”周围的村民纷纷喊起来。
“曾经你们确实是客,现在嘛,是敌是友也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欧阳明一生行得正,坐得直,自觉无愧于天地!”
“无愧于天地?哼!好了,老东西,这回我们过来,不是来闹事的,是要为你们村里做一件大好事!”
“什么?大好事?你们有这么好心?”周围的村民议论开了,你一句,我一句,窃窃私语着。
“什么事?”欧阳明眉头一皱,眼神中貌似闪过一丝惊奇,本就短小的眉毛此刻缩成了一团。
好事?我心中也是十分好奇,觉得不可思议,这好事从他曲修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觉得那么讽刺呢?从刚才的情况,以及赵鸿风的话语来看,村里人跟这些考古队的人,有着不少的矛盾,曲修这一句好事,想来确实不会是什么正经事。
“我们考古队出资,为你们村修一条路,直通附近小镇上。”曲修一改之前的傲慢,放慢语调说。
“修路?”不光是我,周围的人都惊讶了。
附近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向曲修投去怀疑的目光。我心里纳闷道:有这等好事?不会有啥附加条件吧?
“你们打算为村里修路?依我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有什么条件?”欧阳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你这老东西果然精明,好,咱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条件是,让我们也参加你们村的‘祭谷’大会!就这么一条!”
“这……”有村名插话说,“村长,去年就是他们,差点破坏了我们村的‘祭谷’大会,还搞出了人命,他们原队长的死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自己!”
“对!对……”又有人陆续喊道。
“欧阳明,给你一天时间,你先考虑考虑!”曲修完全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话语,只是直直地看着欧阳明。
欧阳明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接着又低下了头,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赵鸿风走到欧阳明身边说:“村长!你说句话啊……”
欧阳明被他这么一说,惊了一下,像是回过神来了,说:“这样吧,我明天给你们答复。”
“万万不可啊!村长!”赵鸿风急得抓住了欧阳明的袖口,“咱村里没有好路没关系,不可再让他们参加‘祭谷’了,上回的教训您可别忘了!”
“鸿风,我自有分寸!”欧阳明握住了赵鸿风的手,目光中充满无奈和怜爱,像是一位老父亲,看着自家的孩子一般。
看样子,欧阳明还有有所顾忌的,到底是顾忌考古队还是其他什么呢?我不得而知,表面上看,为村里修路是好事一桩,叶归村本是在偏僻的荒野山脚,没有一条好好的马路,交通并不是十分的便利。有了马路,确实能改善许多,对于村里来说是百益而无一害的,不过考古队并不会白白为村里做好事,他们想要参加“祭谷”,为什么呢?“祭谷”对于他们来说,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以前“祭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向欧阳明,欧阳明此刻正看着远处的深山,正是石良吉经常眺望的那个地方。阳光略微有些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我揉了揉双眼,依稀的眼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欧阳明的身影微微闪烁着,由迷蒙到清晰,此刻的他放佛苍老了许多,没有了那矫健的身形,脊背也弯了许多。
“好,明天我们再来!走!”曲修说完,领着其他三人大摇大摆地要向村外走去。村民们依旧觉得受气,杵在那不肯让路,其中一人说:“村长,就这么让他们走?”
欧阳明摆摆手:“让他们走!”
“唉!”那村人用力地甩了下手臂,扭过头,转身背对着那几个考古队的人,双手插进了黑色粗麻布裤子口袋,极像是受尽了满肚子委屈的小孩。
“哼!”曲修冷笑一声,从人群走过。走在最后的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家伙临近我们这边时,特意地看了我们一眼,接着愣了一下,但是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便紧随着曲修的脚步,扬长而去。
众人依旧在交头接耳,谈论着这件事,看样子是停不下来了。欧阳明想了片刻,走到人群前面,大声说:“村民们,请相信我。”声音略带着一些沙哑。
赵鸿风走到村长身边,也安慰各村民:“好,村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是支持的。走吧,都散了,好好准备各自的工作!”
人群在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渐渐地散去了,只留下欧阳明和赵鸿风,以及施彩、邱明辉和我。赵鸿风低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好像是要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是却没有说出口。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我还是有所察觉。施彩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两手交叉着抱住肘部放在胸前,看着已经走远的考古队众人,猛地吸了口气,紧接着传来她若有似无的轻叹声。这考古队的到来确实是在这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涟漪,连我们这几个刚刚到来不久的外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来者不善,更何况是终日劳作于这个村子的村民们了。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考古队的人还是有所忌惮的,毕竟势单力薄,无法与村民们正面对抗,否则也不会特意跑来找欧阳明放出狠话。但是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考古队众人看样子也是诡计多端,特别是那个叫曲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会耍出什么阴谋诡计,而单纯善良的村人又哪是这些人的对手呢?看样子,这件事,我们必须得帮帮村人们,就算是尽一份微薄之力也好啊,想起石良吉,赵鸿风,还有莲姨,以及那些那晚送野味的可爱人们,我心中的信念又增加了一分。转身看了看邱明辉,他扶着黑框眼镜,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眼镜框子,时不时地眉头一皱,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舒展开来,像是本来密布着乌云的天空,忽然来了一阵阵清风,所有的昏暗迷茫一下子吹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雨后的清朗和惬爽。
“欧阳爷爷,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邱明辉问。
“孩子们,你们也都看得出,他们这次来,并不是真的来做好事的。”欧阳明看着我们说。
“那村长,您还放他们走?”赵鸿风问。
“不让他们走,我们还能围着他们多久?”
“可是……”
“好啦,孩子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我家吧!有些事,该对你们说说了,你们年轻人见多识广,头脑也比我这个老头子灵活得多,或许你们真能给我出出主意呢!”
“好!”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答应了。
跟着欧阳明的步伐,很快,我们便来到了他家。推开门,昏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许多,那支烟斗静静地躺在桌子中央,欧阳明并没有去拿起它。
在烟斗旁伫足片刻,欧阳明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这才示意我们坐下。
“孩子们,关于那支考古队,有一些事,老头子我觉得,你们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村长!您信不过我们?”赵鸿风问。
“能告诉你们的是,考古队这次来,是针对我一个人的,我不想连累其他人。”
“欧阳爷爷,您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或许可以帮上忙吗?”施彩走到欧阳明身边问他。
“这……去年的事,鸿风他们也说了,还出了人命!”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为无辜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施彩情绪很是激动,感觉得到,她的呼吸急剧加快了。
“施彩,你怎么了?为何……”我问。
“没……没……什么!”
女孩子嘛,遇到一些不公的事,未免有点情绪化,这也是正常的。记得上小学,那时候是两人同一课桌,坐我旁边是一小女生,颇带点大小姐脾气的那种。有一次我不小心弄坏了她的小橡皮擦,她立即两腿一蹬,两眼一翻,大嘴一张,“哇哇哇”地大哭小叫起来,搞得我莫名其妙,不就一橡皮擦,至于这么着嘛?接下来的事也都预料到了,老师一通乱训,搞得像是我犯了弥天大错,撒了弥天大谎,就差喊家长了……从此以后,我对那同桌是言听计从,整一个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啥。女孩子呀,哎……
“小姑娘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那你们说,他们提出那个要求,该怎么办?”
“欧阳村长,要不这样吧!咱将计就计,他们要参与“祭谷”,咱就让他参与,白天我估计他们耍不了什么花样来,晚上嘛,嘿嘿,咱可以暗中行事!”邱明辉微微一笑,眼神中貌似闪过一道银光,颇有大侠风范。
“这,晚上……我说过,晚上……”欧阳明还是有一些顾虑,眉头轻轻皱了皱。
“哎呀,欧阳村长,放心,我们自有分寸。”邱明辉走到欧阳明身边,右手搭在了他的左肩,朝我们挤了个眼,那意思是叫我们帮腔。
施彩反应倒是很快,立即搭上话:“欧阳爷爷放心吧!”
经过我们这么一鼓动,欧阳明自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只是一再示意我们不要太过张扬,低调行事,发现不对劲立即停止,向他报告情况,万不可擅做主张。
我们自然是允诺他了,走出欧阳明家的大门,我们四个面面相觑,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办呢?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邱明辉。
邱明辉摇摇头,问:“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发型乱了还是怎么的?”说完捋了捋额头前假装飘逸的刘海。
“计划呢?”众人问。
“别急,去了良吉那,再容我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