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修泊的表情,月辰便知道他在考虑,也就不再说话,低下头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等候修泊即将要来的问话。事实上他一直是这样,说出一段话留给别人的思考的空间。
修泊将手指搭在桌案上,目光盯着月辰的脸颊,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问道:“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他说的是你们的目的,显然是将这种事想当然的认为是弥国的命令,而月辰劫持自己的女儿则是自己的行动,为了保平安。
月辰只是笑笑,意有所指的说道:“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做得了主吗?”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又说道:“一面是荣华富贵,一面是无间地狱,拼一把的话子孙后代可能就有无数的奢华,而如果拒绝我的条件,则以后世代再无富贵繁华。这么简单的选择题我想修司马会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修泊倒吸口冷气,即便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月辰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也没想到月辰能说出这样的话,敢把话说的这么重。
他冷冷一笑,说道:“我现在就已经是位极人臣,亦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什么还要奢求那些若有若无的事情呢?争王夺位,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万一成不了,那可就真的是坠入无间地狱了。不做就不会错,我为什么要冒险呢?而且就凭你几句话就想让我去造反吗?你拿我当傻子玩吗?”
月辰笑了,他知道修泊这是有些心动了,说道:“修司马此言差矣,”说着话,他又掏出一份绢帛出来,送到修泊面前,说道:“这是我从里重口中得到的一些情况,您可以先过目一下,我们稍后再谈。”
情况?
修泊一惊,从四公子身上得来的情况,那岂会是一般的情报?也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信息。
他神情微微一愣,急忙将绢帛打开,注目看去。
这一看,他瞬间就怔住了,甚至连呼吸都像窒息了一般,心脏也几乎是瞬间骤停。
这绢帛上写满了字,再细细看下去、逐字逐句的读下去,修泊的心脏几乎都快要跳出来了!这绢帛上面书写满了大公子里建的罪状,多达数十条,虽然不是每一条口供都是值得杀头的重罪,不是每一条罪状都条理清晰、证据清明,但其中夹杂着许多事情都是大众知道的,这真真假假的几十条大罪拼凑在一起,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份口供是真的,让人感叹里建的罪状不胜枚举,真是罄竹难书。
而且这份“口供”的最后签字画押的人竟然是四公子里重!里重虽然喜好玩乐,不经常写字,但身为里重的岳父老泰山,修泊当然见过里重的字,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字迹和里重平时的一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修泊终于看罢这份绢帛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他握紧拳头砰的一声砸到桌案上,比刚才砸的那下还要重,恶狠狠的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月辰道:“造势。”
“造势?”修泊狐疑问道。
“对,就是造势,”月辰笑道,“假若你我现在把这份口供昭告天下,你猜会不会对里氏的统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即使没有,至少,在外作战的四十万大军可能会军心不稳。”
“不可!绝对不可!”修泊登时站起来,跳脚喊道,“军心不稳,那岂不是要大乱?岂不是要败,岂不是要弥国……”
说了一半,他骤然停了嘴,忽然意识到眼前就有一名弥国秘使,然后他眼睛上下扫视着月辰,又坐下来,看着月辰道:“你接着说。”
月辰笑道:“据我所知,修氏在现在在军中是除了里氏和赫氏之外最重要的一个派系。”
修泊点头,示意他说的对,天锋十一氏也就是十一个郡,这些由部落变成家族的头人们除了各自治下的郡军之外或多或少都在中央军有控制着的兵团,其中修家在中央军中控制着的大军就有五万多人。
“既然修司马手上有兵,那就再好不过了。”月辰道,“如果我们里应外合,在天锋国内,散播里氏争位内乱的消息,同时再联络九游境内的弥军,将不忠于修司马您的军队尽数歼灭于外,然后再由您引大军回师岐北,甚至您还可以邀请弥军来帮您平定可能发生的变乱。”
修泊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问道:“那岂不是说,我国至此之后将再无可战之兵了吗?”
“其实这才是我国的目的。”月辰说道,不过见修泊又有发怒的迹象,他赶忙转话题道:“难道修司马认为我国会无缘无故帮你登位吗?”
修泊冷笑道:“现在弥国五十万大军被困九游,而我国的十万铁骑业已攻破崇山郡,不日便可横扫弥国西部平原,剑指临川,如果不是你弥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会来天锋吗?会来当说客,来说服我?”
听了这话,月辰忽然哈哈大笑其阿里,好一会儿才停下笑声,看向面色不善的修泊淡笑说道:“在九游地区有天锋大军三十万,而我弥军则有五十万,人数上有绝对的优势,即使战力不足,即便一败再败、最终退守云台关,尔天锋军能攻破云台关否?若是不能,那被天锋占领的九游地区则还是我军的囊中之物,随时会被我国夺回。至于入我国西部的那十万骑兵,最多也就是打到坚河以西,若是没有渡船,他们是绝对过不了河的,又何谈剑指临川?就算是过了河,临川还有二十万大军以逸待劳,即便是不成,守城总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为何来天锋,为何来联络修司马您,我只能说,是因为弥国的北方需要一个安定的边境。如果有一个对弥国友好的人来当天锋王,那两国的边境就会安定下来,再也没有战争,这样一来弥国就能腾出手来周旋于北方,甚至如果两国能摒弃世仇继而再结盟,那何尝又不是一个大势?”
月辰话音一落,修泊的身子猛然一震,随之望向月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心中猜测这些话的真伪和可行性,毕竟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良久,修泊又沉声问道:“你所说的全是真的?弥国的目的就是两国再无战事?”
月辰呵呵一笑,说道:“绝无虚言,我来之前我家大王曾经说过,只要新任天锋王再不对弥国用兵,两国便可同归于好。我国大王还曾言,只要新任天锋王愿意,我家大王还可与您结为兄弟,两国也可结为兄弟之国,顺势再结为同盟,甚至还可共为北方之霸,毕竟北方不止有我们两国。”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含有深意。
他这话说的绝对太重了,重到修泊深信不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假传君主的制令,而且在这等大事上,他也不信月辰敢骗人。更重要的是,只要弥国有目的,他就有可控的机会。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月辰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有忠君忠国的想法,即便是忠国,这个国也不是弥国。而他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为达目的不择有段的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别说睁眼说瞎话骗人,即便再恶的事,他也能做得出来。
可是,修泊不知道这些。月辰说的越大,他反而越相信这些事情是真的,而且根本不疑有他,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更重要的事,这件事只要稍稍运作,便有极大的可能会成功,这就如同肥料一般浇注在修泊心中那颗种子之上,那颗种子也越来越大,那想要万人之上的强烈欲.望也越来越旺盛,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憧憬,也有太多的美好,甚至他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登王位之后怎么和弥国交好了。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这都是月辰骗他的虚假语言罢了。
终于,他想了半天,最后他将牙关一咬,抬头看着月辰,大喝道:“好!”
他喝出这声好,就连月辰都吓了一跳,身子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呵呵淡笑道:“时间都到中午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尝尝修司马府上的美味佳肴?”
修泊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件事只是定了下来,其中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完善和讨论,而这顿饭既是这些细节的谈论场所,也是两人增进关系的一场交流。想罢这些,他点点头,随即说道:“好,既然月小兄弟想试试天锋的菜肴,那今天中午就留下,也考教考教我府上厨子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