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玉俏就神色紧张的告诉我又少了个姊妹。我说,你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这事绝对轮不到你。
这丫头傻乎乎的问我为什么,我笑着跟她说,我能掐会算,是半个神仙。她一脸迷惘,不知道会不会怀疑我脑袋有毛病。
这之后大概每隔七天时间她就会告诉我一次又有女婢失踪的事。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一直都没有事,所以我看她对这件事的反应越来越麻木。渐渐的,跟我说的也就越来越少。
那个嬷嬷没再出现,只是又打发了另外两个女婢来伺候我。论干活都是好手,可就是看着太神气了点,站在门口跟俩门神似的。
曲大夫准时准点来给我治腿,虽然效果很慢,可我的腿确实是在一点点的好转。
玉俏给她吉庆哥的千层底两天就做完了。以后她又开始做其他的,衣服,肚兜…总之没有一刻闲着。
而我每天都绣一朵小黄花也从没有断过,白布上也显得一天比一天拥挤。
再到腊梅园找大叔的时候,他终于吹了一首正经的曲子给我听。只是这曲子太过忧伤,勾起人无尽的愁思。一曲结束时,不管是大叔,还是我都眼泪汪汪的。
初听这曲子时,我就觉得有些耳熟。在牵念了数个日夜后,我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过古琴版的,一次在皇城,一次在惠觉寺。当是我也没在意,只以为这是这里广泛流传的曲子。
大叔说这曲子的名字叫明月千里。
明月千里?明月千里照我还!怪不得这曲子这么乡愁,连名字都这么思乡。
大叔苍白的脸上隐着丝凄凉,对我说,“丫头啊,为师有将近四十年没吹过这首曲子了,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吹这首曲子了。”
我问他这曲子对他是不是有特殊意义。他沉默了许久之后,回了句,“没有。”
我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在他心里一定有他不愿意承认的东西,而且羁绊很深。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主动跟他说就先学这个曲子吧!他听后喜笑颜开的,大概是觉得我们的开端不错,发展成正常的师徒关系很有希望。
因为我没有基础,所以曲子学得很慢。开始的时候又不得要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吹出了第一个音。
大叔在旁干着急,说我看着聪明伶俐的,怎么办起正事儿来就成了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了。
我说,“我就这么笨,谁让你看走眼非要收我当徒弟的,你这是自找苦吃。”
然后他就阴森的笑,给了我份曲谱说,“你明天要还是吹不好,我就给你吃一粒腐骨噬心丹。”
我说,“大叔你太狠毒了。”
他依旧是笑,回我,“无毒不丈夫。”
在大叔狠毒的鞭策下,我最终顺利的学会了这首叫明月千里的曲子。当我在他面前完整流畅的吹完曲子之后,他望着天空,激动的说道,师父,你看见了吗?这是徒弟的徒弟。
我说,“大叔,你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他讳莫如深的回了句,“这你不懂!”
从这之后,我开始用新的眼光审视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如面上这样的阴毒。因为我有种感觉,他对我好像过于宽容了。他虽然总是非常狠毒的吓唬我,却终究一次都没有实施过。
因为我的腿还没好,不能走路,所以没法练习功夫。大叔就给了我一本百草经,让我先学识百草。这我倒并不抗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认点药草,说不定哪天还能用上。
书是用古文写的,所以我基本上成了白丁,只能看看上面的图画。大叔知道我不识字之后差点惊掉了下巴,我还理直气壮的跟他说,女子无才就是德。
然后他有些无奈的跟我说,“无妨,为师给你讲解。”
我要了笔墨很认真的做了笔记,大叔看后一片茫然,却不忘自夸一番,“我收得徒弟果然是天下无双。”
每逢这样时候,我就笑,他也笑。谁能说我们相处的不融洽?我还曾一度有了找到亲人的感觉。
在这些不能走路的日子里,我过的充实却不平淡。跟天底下最阴毒的老师学艺,还收到了天下最高权利拥有者——皇帝的来信。当然,我根本看不懂皇帝写的是什么。不过,以格式来看应该是一首七言诗。
玉俏充分发挥了女人天生爱八卦的优点,可劲儿问我皇帝写了什么。
我拿着那张散发着芳香的金黄色纸笺向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她大惊,“小姐你不识字啊?”
我问她,“这很奇怪吗?”暗自纳闷,古代女子不识字不是常有的事吗!
她低下头小声轻语,“像您这样的大家闺秀都不识字啊!”,估计我让她对高门贵女的幻想一朝破灭了。
我给皇帝回了一封他也根本不会看懂的信,信里说了说自己在行宫里的日常生活。没想到自己日常生活这么丰富,最后居然写了十几张那么多。
这样看我在这行宫里的生活还算平静,可是这里本就不是个该平静的地方。就像隐藏在水底的东西,迟早会浮现水面。
一日,我从腊梅园回偏殿的时候,刚左拐过了个拱门,有人就从左面的小路上冲出来,飞速撞到了我的身上。
少年的反应很快,他虽然被撞倒了,却用双手撑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所以他才没趴倒在我的身上。
不过,他的脸就停在我的眼前,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格外惹眼,还有那高挺鼻梁,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用细麻绳嘞着的深棕色头发,无一不带着异域情调。
我一惊,这是个外国人啊!可这地方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呢?
不过,这少年要是长成了,不知道要害多少少女思春了。万一哪天他要是娶了谁家的姑娘,自杀的估计都得排队。
再细看,他身材偏瘦,穿的是枣红色粗麻布的汉人衣裳,身上还有股难闻的潮湿发霉的味道。
在我和少年近距离对眼发愣的功夫,玉俏大嗓门已经嚷着去拉他,“哪儿来的野孩子?冲撞了小姐!”
少年雪白的脸上立即绯红一片,站直了身子边鞠躬边说话,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他那羞愧样子倒像在道歉。
不远处传来侍卫的嘈杂喊叫声,像是在追捕什么人。我看着的少年,心想,九成九是他。
那异族少年满脸惧色的张忘了一眼,忽然上前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这次他没有再说那莫名其妙的语言,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帮…我…”
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到了手心,我低声问他,“怎么帮?”
“烧…”他嘴里模模糊糊发出了这么一个音,然后撒鸭子就跑。可惜的是,没跑多远就被追来的侍卫擒住了。
听着他挣扎呼喊的声音,我心里有种刺痛,赶紧让玉俏推着我回去了。
我问玉俏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人吗?玉俏说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异族人,还说那少年长得又丑又怪。
这是什么审美啊?那少年明明又英俊又帅气的,粗布都难掩气质。尤其那双蓝眼睛不知能迷死多少少女,她居然說人家长得丑。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笑,“你眼里就你的吉庆哥长得俊了吧!”
玉俏立即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模样脸红半天。只要一提吉庆这个名字,她就会这样,这一招屡试不爽。
调*教调*教嘴上恶毒的大叔,调*戏调*戏思春期的傻丫头。除去一些不和谐因素,我在行宫里的日子过得还是非常悠闲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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