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的压力慢慢松开了,左扬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冬凌的脸:“你不是茗儿?难道是茗儿的魂魄?哈哈哈哈!”左扬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
“不!”冬凌趁机狠狠甩开左扬的胳膊,冲他大声吼道:“左扬,你醒醒!”
左扬充耳不闻,双手仍旧去按冬凌的双肩:“不!你一定是茗儿。天下哪有生的这么像的?”说完又将冬凌的身体转向花园,指着满园盛开的花朵道:茗儿,我为你种了这满园的虞美人花,你可喜欢?”
“左扬?”冬凌抗议,到底如何才能让他清醒?
左扬的胳膊从冬凌身后拢住他的腰肢,头深深埋入冬凌的肩窝,语气满是疲惫:“茗儿,你为什么早不来见我?你为什么躲起来,现在才来?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一声疲倦的叹息,左扬接着伏在冬凌的肩窝里说:“只要能见到你,怎样都是值得的。要我等多久都是值得的。为了你,失了这条左腿也是值得的。”
“左扬,你清醒一点!”被他捁得快要不能呼吸,冬凌用手去扳左扬环在自己要上的十指,挣扎不开!
“茗儿,你不要走!”左扬的声音满是绝望,耗尽心力,如泣如诉。
这是卑微的央求?他还是曾经那个神采飞扬,英武不凡的少年吗?泪水终于忍不住爬上冬凌的脸颊:“左扬,冬茗已经不在了。但终此生,她为你而生,为你而死。她至死都戴着你送的两样信物,一刻也未曾放下。她的死是一种成全和解脱,你也不应如此放不下。否则,冬茗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有时候,我真的羡慕姐姐。身虽死,情犹在。对冬茗而言,生命的长短并不是关键。比起她,我们这些活在世上的人才是行尸走肉。”
身后的男人没有回应,冬凌觉得腰上的力量忽然松了下来。左扬的身体倚着自己的后背软了下去,慢慢滑倒在地上。
“啊!”冬凌转身看到左扬晕倒在地尖叫起来。
花园里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只听她利索的吩咐下人:“莲芝快去请杜大夫。小菊,快把少爷扶到床上去,拿醒酒的汤药过来。”莲芝、小菊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冬凌这才发现,箫容佳一直站在院子一角。不只是因为箫容佳故意躲避,还是自己进来的时候神经太过紧张,居然没有发现。
箫容佳领冬凌进了景徐堂一侧耳室。不久莲芝、小菊安顿好一切,前来回禀。箫容佳摒退所有下人,耳室里只剩下二人。房间安静的吓人,冬凌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箫容佳一双秀目直直盯着冬凌,道:“冬凌妹妹,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对左扬,对是有害无益。”
稳了稳心神,冬凌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箫容佳的圈套。这一切都是箫容佳友谊安排的。刚才她和左扬的言行举止,已经是大逆不道。现下自己授人以柄,只能听人摆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冬凌一笑,回击道:“我和二少爷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只不过是二少爷醉了,有些失态而已。何况二少奶奶以此相要挟,传出去,对二少奶奶来讲也是有害无益吧?”
“哈哈哈哈!”尖锐凄厉,歇斯底里的笑声,箫容佳说:“有害无益?我还有什么是能够失去的吗?从燕云秋猎第一次见到左扬,我就发誓非他不嫁。你说冬茗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死的。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们想没想过,为他而生,为他而死的女人何止冬茗一人?从大婚拜堂那日,他看冬茗的眼神我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可以舍弃一切去成全冬茗的心,谁来成全我的?我真的羡慕冬茗,如果能得到左扬如此眷顾,死又算什么?我现在这样活着,比死了好多少吗?”箫容佳话未说完,已是满脸泪水。
不过是另外一个为情所苦的女儿,冬凌心下冷笑:“你想让我怎么样?”
“妹妹知道的,除了左扬,我别无所求。”箫容佳以锦帕一擦红肿的双眼,坦率的说。
“我恐怕帮不了你!”冬凌冷静的拒绝,不管箫容佳想让自己做什么,冬凌预感都不是好事。
“如果妹妹愿意,也可以留在景徐堂。”箫容佳急切的请求道:“我去和大夫人说,让左扬收了你的房。我们姐妹一处…”
“不!”冬凌“突”的从椅子上跳起身,箫容佳的要求太过分了。为了借助自己这张与冬茗相似的脸,留住左扬的心,她竟然能如此不惜一切手段。如果说刚才箫容佳的话让她有一丝心软,此刻这一丝怜悯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帮不了你!这两样东西,本来就是左扬的,我今日原物奉还。”说完,冬凌从怀中掏出盛着小叶紫檀手钏和玉箫的红木匣子,仍在身旁的花几上。
“哐啷”耳室的门几乎是被撞开的,左英怒气冲天的从门外闯进来。耳室里两个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得僵在原地,箫容佳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冬凌的愤怒化作惊讶,凝固在脸上。
左英将冬凌拉到身后,环视屋子的情况后对箫容佳怒目而视道:“箫容佳,你竟敢为了一己私利做出如此不耻之事。若不因你是女子,我今日定要狠狠的打你!”
说完章左英一步冲到冬凌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气愤的冲她吼道:“冬凌!你这个蠢女人,快跟我走。”冬凌看到愤怒在他的双眸中燃烧如熊熊烈火。
“左英!”冬凌又是惊讶,又是尴尬,还来不及迈步,便被左英不由分说的扛在了肩膀上。左英扛着冬凌转身直视箫容佳,冷冷怒视。快要爆发的愤怒让箫容佳无处遁形。她屏住呼吸,张大嘴巴,只能站在原地。
“左英,你把我放下来!”冬凌在他背上挣扎。这样被将军府的人看见,该如何是好?
对冬凌的抗议章左英充耳不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景徐堂才将她扔下。紧紧捏住冬凌的手腕,左英脸上的愤怒不减。他狠狠的瞪着冬凌,手指指着冬凌的鼻子说:“你!你对我承诺过的你都忘了吗?你是我的,跟我走!”说完不顾冬凌的抗议强拉她的手腕,在将军府众下人讶异的注视下出了东门。
马车夫已经在东门外等着了,见冬凌出来正笑呵呵的拿了上车的垫脚来。左英不等马车夫放好垫脚,便抱住冬凌的腰,直接将她塞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跳了进来。冬凌被甩得头昏脑涨,白玉翡翠梅花簪掉在马车上,青丝散落。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肩头涌上,左英的双手紧紧捏住她的双肩。
“放开我,左英。你弄疼我了。”冬凌疼得眼泪几乎下来。
“你今天为什么会在景徐堂?”左英双眼赤红,恶狠狠的瞪着冬凌双目。
冬凌的怒气被左英的诘问点燃。左英这样将自己强行从将军府拉出来,必定会惊动将军府上下众人。看到眼前的男子失去理智的模样,冬凌不顾手腕上的疼痛,道:“左英,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哐”一声左英的拳头砸在马车车辕上,马车左右晃动了几下。车夫惊了一跳,拉住马缰,问:“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左英低喝:“继续驾你的车,不准停下来!”
车夫唯唯诺诺的答应,不久马车重新启程。
“我是疯了。冬凌,你答应过我什么?”左英大声说,一双黑玉般的眼眸中都是一点即着的怒火,胸脯激烈的上下起伏。
“左英,我确实答应过你以终生报答你的恩情。但是,并不等于我终此一生只能待在城北小宅,你为我搭建的牢笼里。我对你而言是你的囚犯还是豢养的宠物?”冬凌毫不退缩的看着左英愤怒的眼睛道。
左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大吼:“你去找其他任何人我都可以不管,可是左扬不行!”
见他怒气不消反盛,这样吵下去不是办法。冬凌平了平自己心头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平缓的说:“左英,我今日去景徐堂是想将姐姐的遗物还给左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左英的双眼微眯,做出一个危险的表情。冬凌看见他的眼皮因压抑不住的愤怒抖动。他以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片刻开口说:“冬凌,并不是只有你有心、左扬有心、冬茗有心。我也是有心的。我的心也会碎的。”
左英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冬凌怔住,不知如何作答,刚好马车已经达到了城北小宅。车夫听见二人一路上在车内大呼小叫,只敢在车外高声招呼:“二位,城北鱼池巷到了。”生怕惊扰了车里的正生气的乘客,找上自己撒气。
冬凌看了看左英,他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冬凌紧咬住下唇,一丝甜腥的血腥味涌入喉咙。见左英不移动,冬凌咬了咬牙,提起裙摆,绕过左英下了车去。
车里随即传来左英的吩咐:“车夫,回将军府。”车夫赶紧答应一声,马车一掉头,走了。
听见马车停在城北小宅院门前的声音,青玉和若兰闻声迎了出来。见冬凌一头青丝散乱披肩的从马车上下来,二女同时惊呼道:“主子,这…这是怎么了?”冬凌摆摆手示意她没事,提起裙摆便往里面走。青玉插嘴:“咦?少爷呢?”话刚出口,便被旁边的若兰瞪了回去。青玉自知说错话,低头红了脸上前去搀扶冬凌。
冬凌看了看若兰,忽然意识到是这两个丫头向左英通风报信。她脸色一变,冷冷的甩开若兰和青玉的搀扶,独自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