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易家的嫡系长子易平就是死在诛神弩阵势下,连同他的伴生义兄还有座下的骏马穿在一支弩箭钉在地上,这次肯定也是破天道的手段。”
“如果在官道上袭击的人和在林地一侧的山坡上埋伏诛神弩的人是一伙的话,那在官道上的袭击只是一个开始,他们本来就没有指望一群乱糟糟的江湖人士骑上马就能将易家的护卫全部击溃。”
“那么他们的任务很可能就是将我们一行人赶到前面布置好诛神弩的林地里,可是为什么他们只是一个错身的战斗就消失在了我们的后面没有追来呢?”
“这样说来既然前面路上的一批人没有顺利将我们赶进埋伏好的诛神弩阵,那选择在那片林间空地中宿营,导致所有护卫全部惨死的人也可能是破天道在易家的内应。”
“可是当时选择在那片林地宿营的是保护了两人的易佑!”
客栈的床上,易鱼长长的思考推测今天的袭击的真相,结果却得出了一个无法接受的结论。
“易佑是破天道的人?”
在诛神弩箭矢下透出生天的三人,在林中收束了受惊了的马匹,一路奔行了百里到了一个叫鹿鸣驿的小镇,见后面没有人再追来,才又有了活着的感觉。
易佑因为受伤过重,流血过多,再加上后来马上的奔行,还没到鹿鸣驿就已经昏死了过去,是易鱼和他共乘一匹马,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防止他跌下马去,这才到了小镇。
到小镇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午夜了,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几家药铺都已经关了门,废了几多的功夫才恳求一名大夫为易佑救治。
而南朝现在的医术竟然只是熬制汤药,易佑肩膀上残留着的一截箭杆,大夫是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易鱼只能自己死马当作活马医,扎紧了易佑肩膀上的血管,将一截箭杆取了出来,留下了一个可怖的贯穿血洞。
凭借现在的医疗水平,箭杆不现在趁早取出来,后面引起的问题妥妥的能让易佑再死一百回。
但是取出箭杆之后的伤口依旧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易鱼只能简单的帮他包扎了起来,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客栈里,易鱼看着一边仍然昏迷不醒的青年车夫,包好的伤口血迹隐隐的又渗了出来,当时如果不是他在诛神弩的箭阵之下护住了自己和七鲤两个人,两人现在肯定如同当年的易平一样。
这就是易鱼决定救治他的伤势的原因。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宿营呢?”当时宿营地的选定就是易佑这个车夫决定的。
“如果是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将易家的人引入诛神弩的埋伏阵势中,你又为什么在弩箭之下没有选择自己逃跑,反而舍命保护我和七鲤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那片林地上是早已架设好的诛神弩阵势?”
当时易佑仰头看见诛神弩箭射下来时那脸上无法分辨出来的复杂的感情,易鱼还清晰的记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理不清事件其中的逻辑。
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紧紧地抱着,易鱼看看在一边皱着眉头睡着的七鲤。
弩箭之下,易家的一行护卫全部覆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得以逃生,一路奔行到鹿鸣驿,幸亏易佑怀里放着不少银票,要不然连给他治伤的诊金都没有。
客栈是易鱼随意找的一家,只是因为距离易佑治伤的药铺不远,但是规模倒还是不小,前后上下看起来像是有不下于五十间客房,不知道这鹿鸣驿是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现在易佑还在昏迷中,易鱼无从得知。
七鲤从箭阵下出来后一直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是紧紧跟着易鱼,易鱼着急为了易佑处理伤势,也没顾得上管她,在客栈要房的时候,七鲤也只是紧紧的拉着易鱼的衣襟,所以三人就开了一间大一点的上房。
小姑娘今天第一次见到生命在瞬间就一文不值的消逝的场面,心理上的负担可能有些重,加上求生意志下疲惫的身体,所以一早上床就抱着易鱼的一条胳膊睡了过去。
只有易鱼自己还在清醒着回想今天路上的截杀和弩阵的伏击,直到即将黎明还是不能入眠。
一天天色最黑暗的时间,在黎明之前,墨染的颜色之下,易鱼睁着双眼。
“可能是我也不能适应前一刻还在默默护卫自己的人下一瞬间就变成了穿在箭杆上挣扎的尸体吧。”
默默叹了一声,易鱼觉得面对死亡的成长或许有些残酷,但是在天元大陆上武力的世界,则是不得不接受的现实,自己从六年前就应该做好觉悟。
“这六年平静的成长让我差点以为我是一个真正的大家少爷,忘了当年争取活下去的艰难。”
“还有当年的婢女那半封绝笔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弩箭下抱着七鲤时易鱼明白自己真正的追求是什么,现在又想起了很多原来快要忘记的事情。
“呐,哥,人死了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生命都会像我们的护卫那样轻易的消逝吗?生命到底重不重要,它有没有重量?”
易鱼的思绪被七鲤打断,看见一边七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睛通红仿佛并没有睡好。
听着七鲤这一串问题,易鱼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自逃出来一路上七鲤都没有说话,第一次说话就给易鱼出了难题。
怎么让这个十二岁的少女明白生命的含义呢?
易鱼半天没有回答,忽然好像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鲤儿,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不能怎么回答你,但是我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你可以听一听。”
“人死了并不是代表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了,而是在世间还会留下这个人的眷恋,这份眷恋可以是他活着的意义,也可能是他死去的意义。”
“这份眷恋可能是各种各样的事物追求,如同做官、赚钱、娶妻,也可能是一些人,父母,子女等亲人。”
“我们的生命也许会因为这份眷恋变得无比重要,也可能一文不值,但重要的是在活着的时候,能够为了这份眷恋或者,或者是为了守护这份眷恋死去,那么无论我们是活着还是死去,无论我们的生命有没有价值,都不重要了。”
也不管七鲤有没有理解这段话的含义,易鱼自顾自的说完了这段话,深深的平了一口气。
这是他两世为人的感慨,对生命的意义从古到今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解读?所以只能说是他自己的理解。
黎明前的黑暗慢慢褪去,听过易鱼的回答,七鲤也不知道明白了几分,神情也从之前的空洞恢复了平静,只是抱着易鱼的胳膊更紧了,仿佛那就是她认定的眷恋。
天边慢慢露出的光亮,让厢房里的也能看见一点东西。
在另一边昏迷的易佑好像嘴角动了动,好像也听见了易鱼方才开导七鲤的一番话。
而易鱼则是感知到了房门外有个人在那里。
在自己说那番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