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重。
身体前所未有的重。
似乎是重新获得了肉体的掌控,易鱼也不知道刚刚的那些经历过的景象是不是幻觉。
艰难的睁开眼睛,自己还站在祭台上,香已经熄了。
但是还有一炷香没有燃。
“快看,那少年醒了!敬天的三炷香只燃了两炷,看来修行无望了。”
周围的人群不知为何都已经聚在了前院的角落里,虽然面上看上去还有些恐慌,但也是都注视着场间的情况。
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应该敬天的三炷香,此时燃尽手中的第二炷就断了火光。
神识慢慢清醒下来,但稍一呼吸,就感觉到气息扯动肺叶的疼痛,低头看看胸前,慢慢的一片都是血迹,抬起手拭了一下嘴角,看来这血是自己吐出来的。
刚刚在天穹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稍微定了定神,易鱼这才观察了一下四周。
易鱼只记得自己从第二炷香自燃的时候就好像神识离体不知所往了,这才一炷香的功夫,怎么易家的前院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前院的地面已经尽皆碎裂,像被犁过一样,斑斑点点的血迹遍布整个前院,十几具尸体散乱倒伏在各处,手里还拿着刀剑,有的是宾客,有的是易家的仆人,其他还活着的人也都退聚在一边。
孙仲弓单拿着一柄弓在不远处和一个灰袍大光头在纠缠,不分上下,易鱼还是第一次见到拿弓近身搏斗的场面。
前院中间,易方正在以一敌三,眼角竟然在不断流泪,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让人打哭的,不过看局势倒是易方一人压着那三人在打,还牵扯着那三人无法逃脱,旁边梁家的家主夫人,还有陈家家主陈笑好像都受了伤,看起来行动不便,梁家夫人便不时弹指击出一道气息射向与易方对战的三人,防止他们逃跑,而那陈笑更是破口大骂,不知从哪里不断的掏出一些小斧头小锤头向那三人砸去。
场中三人即便合力也打不过易方,还要防备时不时从一方袭来的暗器,实在是左支右绌,看起来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其中一个人手持一柄战刀,但已经断了一半,突然嚎叫一声,三人如同疯了一般完全不再理会旁边两人的袭击,攻势和气势都猛的大涨,狂攻易方,易方只是不停地流泪,丝毫不惧三人搏命般的攻击。
这时易鱼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小祭台的台阶上,七鲤正安静的趴在那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
易鱼眼一黑,嘴里一甜,好像又有血涌上来。
“啊!”好像是一个小女孩忽的惊呼。
易鱼抬头一看,一柄断刀正直直的疾射向台阶上的七鲤。
那一瞬间,易鱼没有犹豫,奋力跃起。
挡在了那柄断刀的轨迹前。
失去意识之前,闪过一个念头。
“这一世穿越,竟然又是为救一个小姑娘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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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前。
易鱼举起第二炷香的时候,刚想张口提醒地面上的水洼不对时,身体就已经僵住,意识也顺着香气直达了天穹。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的水洼爆了开来,没有太大声音,却蔓延出一大片的烟雾,观礼的人群中一阵骚乱。
两声破空的声音响起,有人看见两点流星向着祭台方向飞去。
两颗铁胆子,一颗瞄准僵住的易鱼,一颗则是在易鱼不远处的易七鲤。
一时间,只有孙仲弓凭空持出一柄弓箭,一箭击飞了射向七鲤的那颗铁胆子,另外一颗则依旧朝着易鱼后心击去,那破空的音啸,这一下砸实,怕是易鱼可能会被洞穿。
纤足猛地一蹬地面,青砖寸寸炸裂,七鲤丝毫没有惊慌。
“鱼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你死了再没人能拿一些歪理逗我玩了!”眼眶中满盈了泪水。
从母亲死后,父亲便再少回到易家,常年在各处产业奔波,七鲤一个小丫头,被后宅的其他依附在易家的远亲不少为难过,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永远都是盘算着如何从自己这里攫取利益,早早明白了这些的七鲤才只带一个贴身丫鬟搬进了那处花园。
只有迷路闯进来的易鱼对自己没有别的心思,还想着逃离自己,又会因为自己的哭泣回来拿歪理骗自己。
犹自记得那天午后两人共坐湖边的一阵悲伤的氛围,是两个孤儿伤感的共鸣。
然后七鲤就向那颗铁胆子扑了过去,嘴里喊出一声清鸣。铁胆子被七鲤双手推开,她自己也倒在了祭台的台阶上。
易鱼此时毫不知情,正似乎在痛苦的嘴角淌血。
待场间的烟雾淡了一些,退聚到墙角的人们才发现,地上已经扑倒数具尸体,有易家刚刚在前厅服侍的仆人,有原来来贺的宾客。
那些仆人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易家的护卫伪装的,其中有的还是前几天刚随易方从缅阳回来的。
而死去的宾客,也都是手持刀剑,显然也是伪装的刺客。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此时正与易方交战的三人,其中两人竟然是刚刚南朝的二皇子的护卫,另一名则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满面都是胡须,手持一柄大刀,连连强攻。
原来在烟雾刚起的那一刻,二皇子身边所带的四名护卫中的两名突然暴起,将另外两名直接一掌斩断了颈骨,前面的那两名大内护卫怎么也想不到会死在同僚的手刀下。
暗藏在宾客中的刺客也纷纷摸出暗藏的刀剑,袭击周围的人,一时间梁家夫人,陈家的陈笑和所带来的护卫,一时间有数的战力竟都被偷袭受了伤,要不是易家伪装成仆人的护卫反击与那些人搏命相杀,局势可能会更糟。
孙仲弓瞬间一箭击飞铁胆子救下七鲤,又看见七鲤扑击另一颗而倒在台阶上,想要过去查看情况,却被一名灰袍大光头缠住。
那大光头手拿两柄短杵,脖子上是一串的铁胆子穿成的念珠,刚刚想要击杀易鱼和七鲤的就是这个人。
孙仲弓持弓与其而战,一柄玄钢弓点、打、击、格,挥舞的势头风雨不漏。
“没想到原来易家二爷易建的伴生现在也是四极境界了,看来他死了你无拘无束进境反而更快了啊!”大光头双杵不缓,还一边出言。
孙仲弓听见这句话并没有做声,手中打着打着忽的多出一枚羽箭,瞬间拉弓射向大光头的肋下,那大光头稍稍一退,脑袋扭了一下,胸前一股气息震荡,脖子上挂的铁胆子就有一颗自己飞出去击落了那支羽箭。
这大光头击发铁胆子竟然不是用手!
玄钢弓与双杵,羽箭与铁胆子,两人战势已成僵局。
而另一边易方也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倒在了台阶上生死不知,却被三人围住,无法脱身。这两名曾经二皇子的护卫与这冒出来的大胡子,竟然全都是四极境的高手。
天下七大家族易家的前院里,易家的家主竟然要被人围杀。
易方想起曾经这里有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妻子青灵共同吃一顿家宴,宴席上的各人尽皆洋溢着笑意。
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唯一的小女儿倒在不远处生死不明!
这些年从父亲兄弟妻子都无迹可查的出了事以后,易方很少回到易家来,就是因为只要一踏进大门,他就好想看到了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他们,所以常年与女儿的分离也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无法弥补。
现在居然连自己的这个女儿也要失去!
两行泪水从易方一个大男人脸上流下来。
周围的一直看着的人有人低呼:“易家主,哭了?”
没等他们议论下去,激斗的四人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易方一道气息如柱般从天灵直冲天际,周身紫袍鼓荡,氤氲出一层紫色元气在表面。
“殒情!”易方一阵低喝,徒手就将那大胡子手中的厚重大刀迎刃击断。
“聚气成罡!你竟然已经突破了四极,成为了窥命。”那大胡子难以置信的盯着易方,
“但那又怎么样,你身上肯定有未至的地方有罡气未护的破绽。”
手中招式不绝,联同其余两人的攻势落在易方周身上下就像是打在了钢板上,完全不能影响易方一点,中间那两名徒手的大内护卫竟然还被反震的双拳流血。
“这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没有破绽!”大胡子三人事先也准备过易方进阶窥命的策划。
但是被易方毫不防御一阵压着连打,周围还有了梁家夫人和陈笑的袭击,三人只有招架的实力,连想撤身退出都不可能,易方覆盖罡气的双拳即便只是招架都会使三人内腑一阵震荡,嘴角浸出血来。
眼看早晚要生生被易方震死,大胡子一声吼叫,三人明白这样下去也是个死,不如舍命一搏,看能不能破开易方的罡气。
两名大内护卫不管空门一攻上,一攻下,大胡子断刀当头朝易方劈下。
易方独自眼角流着泪,像是越流泪实力越高一样。不管朝着自己头顶劈来的断刀,两掌就要击毙两名大内护卫。
哪想那大胡子劈来的断刀脱手而出朝一边飞出直指七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竟如此狠毒,如此轻视自己的性命,死也要换掉易方的独女。
在角落里的小姑娘梁璃一眼看见,惊呼了一声。
然后就是易鱼的一跃挡住那柄电射的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