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尽管她的声音苍老了无数倍,我还是一听就认了出来,她是我妈!
我用力拉开门,果然,站在门口的是我妈,那苍老的样子第一眼我甚至没有认出来是她,等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认真看了一遍,才确信她真的是我母亲。
“妈……你……你怎么……”你怎么老了这么多?鼻子一酸,她还是我妈的样子,却老了不知道多少岁,满头被赤簪挽起的银丝竟寻不出半根黑发,满面被岁月刻划的皱纹竟寻不出半片完肤,她挣扎过,奈何时光不可逆转。
“铃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颤颤巍巍地向我伸出手,泪水顺着皱纹流淌,她的泪里满是狂喜,她的音里满是思念,她的手上满是蚕茧。
我扑上去紧紧抓住她的手,就像一片在风中飘摇的树叶,落在湖面上激起一片涟漪那是安心,那是温暖,最为柔软最为孺弱的。
用力抱住她,正想说什么,后背一阵剧烈的刺疼,眼前是一片银丝散落,我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她的力气奇大无比,紧紧箍住我的身体,估计是那赤簪吧,刺进我的肉里,曾听她说我是她身上落下来的肉,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疼。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怪物!把我的铃儿还给我!”她的心就像是被折磨了无数次,终于爆发了出来,我再感觉不到背上的疼,我感觉到的是心上的疼。
脖颈处一片滚烫湿润,她不知攒了几年的眼泪,统统浇在我的心上,灼得我疼痛难耐,不知哪来一股暴气,我厌恶透了这种感觉,用力推开了她。
果然是那赤簪,还在滴着血,我已看不出这是什么颜色,因为周围的一切,都是红色,红色。
“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尖叫了起来,抓住母亲的双肩,用力摇晃,我在问她?还是在问我自己?
她看我的眼神是憎恶,不是思念不是狂喜,我居然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脸上沾满了血迹,那是一张陌生的脸,一直在追逐着我的脸,不知是在对母亲笑还是在对我狰狞狂笑。
松开母亲,我对这一切都无法理解了,我害怕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好痛苦,我接下来还要去面对什么?众叛亲离?杀掉自己最好的朋友?杀掉仅见过一次的陌生人?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逃避才是最好的办法,逃离这里是不让我崩溃的唯一办法,我颤抖着往后退,不敢再去触碰母亲,她如此脆弱……
我像疯了一般朝着楼梯跑去,只有一个念头:逃离。
不想母亲紧紧捉住了我的衣摆,被我带着跑了几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还给我!”
我怎么也甩不开她,她死活不愿松手,甚至用力抱紧了我的腰用牙齿咬我的肉,我低头正暴怒要动粗,却因为那纵横交错含杂着痛苦的泪水下不了手。
“妈!我求你……”腿一软,我跪坐在地上,想要扶住我妈。
她突然笑了,看着我疯子般的大笑,她变成了那个女人,那个追逐我想要至我于死地的女人:“白痴!”
伸出手揪住我的头发,带着我的头狠狠砸向墙壁,我的头必定是磕破了的,头晕脑疼几乎站不稳如果不是抓住扶手便会直接滚下去吧。
她不再是母亲的脸,我激烈地反抗了起来,本以为她力气会很大难以推开,我用尽了十足的力气推她。
不曾想,她真若个老妇一般被我推开,像一张纸被轻飘飘地推开,脸上带着得逞的快意:“穆灵铃,如此……你该怎样?”你还有什么理由……骗自己?
那张脸变又回了我母亲,那一刻所有的画面就像是用最钝的刀子一点一点一刀一刀刻画在我的心尖,一辈子的罪过都不及那一瞬,母子连心,疼得让人窒息,疼得让人抓狂。
走到我的母亲身边,我不敢蹲下身子,她一路滚下去,此刻动一下都困难。
她终是我的母亲,她就是我的母亲,不论女儿做什么,都会包容,都会原谅,用最温柔的手去抚最尖锐的刃,抓住我的裤脚,微笑着看我:“铃儿……坚持下去……”
“妈!”我终于还是蹲下了身,握住她的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自己的腹部,赤簪没入腹部,“……”
“穆灵铃,你真是个蠢货,不长记性。”又是那张脸,又是她!又是她!又是她!阴魂不散!永远缠着我!
我忍无可忍,抓住她的头发,回敬她一个朝着地上的重撞,我想那个时候我真的已经疯魔了吧,拔出腹部的赤簪,我对准了她的眼睛刺了下去,她眼中倒映的我,不是我……又是我……
不知道刺了多少次,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切都停下的时候,我面前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个人,是我的母亲……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我最恨的仇人,一个是我最爱的亲人。
她眼里的我……也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她最恨的仇人,一个是她最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