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园格外寂静,还未见阳光,显得有些清冷。
香樟的枝叶间凝着洁白的霜露,在晨风中偶尔飘下的几片落叶,恍若翻飞的异色的蝶,轻盈蹁跹。
天空是洁净的青蓝色。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白雾。
少年坐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膝盖上摊着大大的速写本,他微斜着身体,眼瞳中倒映着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茶花,花叶上还沾着清新的水雾。
烟灰色的围巾轻扫过画纸,他手中的炭笔飞快滑动,那朵茶花很快跃然纸上,黑与白的单调色彩,却神奇的赋予了那副静物画,活了一般的灵气。
少年乌黑的刘海被晨风吹碎,他的剪影如此安静,美好的让人不敢打扰。
直到——
“你到底在干什么?”
米色短绒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千琉手中的炭笔不由停顿了下来。
唇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他轻轻抬眸仰望她,冬日稀疏的阳光,从希落的背后慢慢透出光来,她的长发被染出了丝缎一般妩媚的光,流泻及腰,美丽不可方物。
“我在等它开花啊,”他宁静地微笑,指了指那朵茶花,“我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别来这一套。”
希落冷哼,一张字笺飘落在了千琉面前,清俊的字迹,漂亮的就像应该被永远收藏起来一般,上面写着——“明天早上,学校见。”
这是昨天和那盒东西一起丢进她书包的,纸条被她攥在手心里,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我是问你这个!”
千琉这才合上了画本。
“唔,因为你昨天一定会很生气,所以想等你平静一晚之后,才给你解释啊。”
“好啊,解释吧,”希落盈盈一笑,语调轻柔,“我也想听听,你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我忘记你在我书包里丢进了一盒验孕棒的事情。”
“啊,是那个吗?真对不起,我只想随便丢个东西到你的包里,倒真没留心丢进去的是什么。”
“你知道你的‘解释’让我想干什么吗?”
希落微微眯了眯眼,脸色危险。
“我想立刻掐死你,然后也这么不痛不痒地说一句‘啊我只想掐你一下,倒真没留心怎么就把你给掐死了’。”
千琉笑起来。
非常突然的,他伸手轻执起了她的左手,微凉的肌肤和她相触,她感觉到他的指腹正温柔摩挲着她指末的银戒——很突兀的一个动作,但在他做来却自然的仿佛呼吸。
“西方有个说法,左手戴上尾戒,就是把爱献给上帝……而你,为什么要戴上这个呢?”
恍若催眠的语调,仿佛能将她记忆中的梦魇点醒,希落不由呆滞了一下,瞬间只觉得周围的景物就犹如被切换的背景那般迅速消失,天空明净不再,一切又好像回到了那个充满背叛与血腥的夜晚。
她的身体甚至看不见伤痕,他们给予的,是最文明的伤害。
希落想到了自己离开那个少年时的心情——浓厚到化不开的绝望,绝望到仿佛整个世界从此不会再天亮,就像拨开死去的樱花,拨开腐臭的污泥,骤然曝露在空气中的真相,恐怖的让她只想尖叫。
剥离了伪装的真相如此残酷,而上帝,却没能蒙住她的眼睛。
原来自己,只是一头傻兮兮的猎物。
曾经小心捧在手心的感情,不过是个廉价的诱饵。
伤口是最好的老师,它逼会她怎样保护自己,疼痛只是学习的代价,所以只要逃出这个涂着蜜糖的陷阱,她就能重生的很漂亮。
唯有浴火的凤凰,才最光芒万丈。
于是曾经被磨灭的冷酷重新回到了身体中,她果然逃走了,很狡猾也很成功地逃走了,他捉不到她,谁都不要再妄想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