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勋的婚礼很热闹,就连不屑此事的武老太都移驾来到喜堂。
她本不打算参加武勋的婚礼,托病在房里吧唧吧唧抽烟,后来小翠说:“您不出去,等下新人就要拜小红为最高长辈,宾客们恭喜的也是小红,她可是风光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武家大太太。”
哧溜,武老太下了炕,把烟袋在鞋底上磕打几下,吐口唾沫在手心抹了抹已经蹭明瓦亮的头发,然后又朝地上吐了口:“呸!狐狸精,休想。”
小翠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新衣服给她换上,又喊齐房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皇后出巡的阵势,前呼后拥的随武老太来到喜堂。
热闹场面自不必说,武老爷仍旧没有出来佛堂,除了武老太和二太太小红三太太毓秀,武劲以长兄为父的身份接受弟弟弟媳的行礼,小酒以长嫂为母的身份也被一对新人参拜。
武劲哈哈的笑,长袍马褂非常郑重,小酒也被春喜和秋喜打扮得雍容华贵,只是她至始至终没有说话,机械的动作,机械的笑,目光呆滞。
武劲早发现她不对劲,应酬客人的时候就一直拉着她的手。
一会儿:“酒儿,这是三叔公。”
一会儿:“酒儿,给大表哥敬杯酒。”
一会儿:“酒儿,你看爹今天穿的真精神。”
这个爹,当然是指丁福。
翁婿两个交汇下眼神,丁福朝小酒努努嘴,武劲会意,抽空拉着丁福至没人处,问:“老丈人,我媳妇咋地了?”
丁福先叹口气,把在水煮茶馆和小酒谈话的事告诉了他,本以为武劲会拍手叫好,揭发张庭兰,小酒才能死心塌地跟他过日子,熟料,武劲却埋怨道:“不是我说老丈人,你这事办的不地道,你明知道小酒老稀罕张庭兰了,你说的这么直接,她当然接受不了,坏菜,别再弄出病来。”
被武劲埋怨,丁福非但没生气,还暗自高兴,之前只知道武劲稀罕自己闺女,却没料到爱得如此之深,更欣赏武劲是个大丈夫,张庭兰的某些事他老早就知道,却一直对小酒闭口不谈,他是想用真心感动小酒,而不是让小酒以为他搬弄是非。
“长痛不如短痛,拖拉太久小酒越陷越深,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丁福挥挥手,自顾自地去喝酒嘚瑟,他从来没有今天这么风光,逢人就自我介绍:“我是武家大少的老丈人。”
然后,对方就对他作揖:“失敬失敬。”
他美得鼻孔朝天,身边还有春喜秋喜姊妹两个陪伴,虽然武家老爷健在,他还是感觉自己在武家就是太上皇,一阵工夫很多宾客都晓得他的身份了,纷纷过来敬酒,他突然感觉自己十六岁就停长的个子突然拔高了,人也精神了,一杯接一杯,最后酩酊大醉到人事不省,是被麻雷子背回客房的。
武劲简单招呼完客人,就拉着小酒回了自己房间,不是想和她谈什么,而是觉得她这样应酬实在煎熬。
刚一进房间,小酒瞪着他看,看了半天,看得他发毛。
“傻丫头,我长的又不好看,黑得像驴粪蛋,粗得像野猪皮,看啥,想看照镜子看你自己,真俊。”他自嘲的笑,还难为情的搓自己的脸。
小酒瘪着嘴,想哭。
武劲急忙搂过来安慰:“张庭兰不是个好男人,但他对你还是真心实意的,可是酒儿,正因为他对你真心实意,你师娘就要遭殃,你自己权衡。”
小酒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权衡个屁,我都嫁给你了。”
这一句话就像天籁,更犹如佛音,武劲兴奋得双手托着她的腋窝把她高高举起,仰头看着傻笑:“酒儿!”
就这么叫着,也不知该如何表达。
小酒却是一会笑一会哭,内心的纠结武劲懂,懂她,才爱她。
夜幕降临,今儿真是个黄道吉日,小酒决定好了一件事,其实本来就决定好了的,就像一剂良药,只欠缺个药引子,今天父亲的一番话让她彻底解脱,趴在武劲耳边低低道:“在床上等着我。”
武劲愣了愣,猛然醒悟过来,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急忙道:“好嘞!”
他明白,今儿是他和小酒迟来的洞房花烛,忙不迭的高喊:“春喜,给我准备洗澡水。”
春喜应声刚想转身走,他又喊:“是那种闻着喷香的。”
春喜咔吧眼睛琢磨下,明白是三太太和大小姐、二小姐喜欢的那种花式沐浴,大少爷最不爱洗澡,很多时候就是用湿手巾擦一擦,今天……春喜偷偷一笑,忙着去准备。
武劲仰头看天:“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狗屁月亮,星星都没有,是他心情舒爽,人就晴朗。
而真正的新人,武勋和严桂英,天地拜了交杯酒喝了,接下来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入洞房。
无论武勋怎么不喜欢阎桂英,面对小有姿色的新婚妻子他还是按耐不住男人最原始的本性,伺候他们的丫鬟婆子悉数退出,他就急吼吼抱住阎桂英,咚!阎桂英一脚踹来,武勋捂着心口噔噔后退。
阎桂英叉腰骂道:“敢占老娘的便宜,信不信我骟了你。”
武勋哭笑不得:“媳妇,咱俩成亲了,啥叫占便宜,同床共枕是理所当然的事。”
阎桂英耀武扬威的往椅子上盘腿打坐:“成亲咋地,成亲之后你以为就随随便便碰我,我呸,做梦。”
武勋很是费解:“这是为啥?”
阎桂英嗞溜呷了口酒,偏头很是鄙夷的看着他:“你自己干的啥好事难道忘了,吃喝嫖赌。”
武勋气急败坏道:“你知道我吃喝嫖赌干脆就退婚算了,干啥还嫁过来?”
阎桂英笑,诡异的笑,乜斜着他:“很简单,因为武家有钱,我帮你夺取武家所有的财产,然后你继续吃喝嫖赌,我就养个小白脸,咱们各取所需。”
武勋瞠目结舌:“你!你怎么又这样的想法?无耻!”
阎桂英不以为意:“你没得选择,因为木已成舟,我已经是武家二少奶奶,听我的,你就拥有武家所有的财富,不听我的,你永远是小老婆养的,一辈子无法抬头做人,只能吃你大哥的残羹剩饭。”
武勋鼓着气闷头站了半天,反正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女人,这倒给自己寻花问柳找了个借口,于是拔腿想走,阎桂英问:“哪儿去?”
武勋道:“既然你不让我碰,我留在新房干啥,去书房睡。”
阎桂英拉住他:“不行,新婚夜你不在新房,岂不是让人怀疑。”
武勋想想也对,明天一旦母亲和大哥等人问起,自己还真不好应对,环顾房间道:“你睡床我睡榻。”
说完过去和衣躺在贵妃榻上,对刚刚阎桂英的话反复咀嚼,母亲和阎桂英都是这个意思,要他夺了武家当家人的位子,然而他却拿不定主意,非是不垂涎武家的家财,而是忌惮大哥的脾气。
翻来覆去想事情,身边突然多了个女人,只能看不能碰,他**难耐,听了听床上的阎桂英响起轻微的鼾声,他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于西厢房门口站立,小声的敲门。
“谁?”里面是月儿的问。
“我。”武勋驾轻就熟的回答。
正房窗户上,趴着咬牙切齿的阎桂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