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劲照常去了阎家集。
小酒独自去了翰林胡同的懋仁学堂。
因为太早,学堂的门还没打开,也知道张庭兰不在,当当敲了阵,老谷出来问:“谁?”
小酒隔着门缝把一封信塞进去,上面写着“张庭兰亲启”,然后转身就走,并迅速躲在胡同两边栽植的大柳树后,是不想被老谷瞧见。
老谷开门后探出脑袋看了看,没发现她,还奇怪,这个时辰学生还没开始上课,想是谁家的孩子捣乱,骂了句小兔崽子,咚的把门重新关上。
小酒如释重负,之所以写那封信,是对自己的感情有个了断,她昨晚想了很多,自己暗恋张庭兰对错不提,张庭兰明着暗着表示出他也喜欢自己,小酒曾经想在师母李氏病故之后陪着张庭兰终老,昨晚她才发现,假如和武劲离婚,痛苦的不仅仅是武劲,双方面的老人都会感觉丢人现眼,而父亲会继续处于对武劲的深深亏欠中。
当初签下假结婚的契约没考虑太多,越来越,她发现自己的的轻率和荒唐,等一个人成家之后才发现,结婚并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还牵扯着两个家庭,假如她与武劲离婚,这个时代还没开化到对离婚习以为常,凤凰镇就会传遍,更何况武劲的名声之响,让武老太和父亲情何以堪。
更因为,她的初吻给了武劲,她骨子里还是有个传统,和武劲肌肤之亲,再无法面对其他男人。
还有吧,她渐渐地很享受武劲的粗鲁,享受武劲对她霸道的爱,女孩子的小虚荣。
总之她给张庭兰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嫁做人妇,无法回头。
突然间感觉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浑身轻松了,蹦蹦哒哒的往回走,回到武家得知武劲去了阎家集,她就找二太太询问自己可以帮些什么,俨然把自己当成武家人。
一天都在期盼中度过,不时地侧耳听,希望那个粗门大嗓的家伙出现,然后又搞出什么花样来欺骗自己,他霸道,她喜欢,他粗俗,她享受,他爱,她……感觉很美。
傍晚时分武劲与麻雷子还是没有回来,小酒有些着急,又不好意思多问。
春喜已经来问是否传晚饭。
小酒老实的坐在绣墩上,捧着的书根本没看进去,想了想:“等等吧,等大少爷回来一起吃。”
春喜侧目看了看身边的秋喜,大少奶奶的话里有故事,于是屈膝应了,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武老太。
自从小酒救下秋喜,作为卧底的春喜对武老太都是只报喜不报忧,专门捡小酒的好处说。
武老太正与二太太和三太太说话,当然是为了武勋的婚礼之事,她冷眼旁观可以,但很多事情二太太必须问她,这不把三太太也找来,是商量婚礼之日都请谁,武勋和武劲不一样,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二太太担忧请不来那么多客人,她要给儿子一个风光的婚礼,所以想让武老太出面。
武老太刚想回绝,小翠说春喜有事要见。
武老太点了下头。
春喜进来后直言:“老太太,大少奶奶说等大少爷回来再吃饭,奴婢看大少奶奶很担心大少爷,是不是找人去看看大少爷。”
春喜聪明,本想在武老太面前替小酒讨好,又不能说的太突兀,才加了后缀说什么小酒担心武劲。
武老太把烟袋嘴从口中拿出来,媳妇惦记儿子她当然高兴,于是道:“问财叔找个护院出去迎一下五斤。”
春喜领命而去。
武老太心里欢喜,就没有对二太太冷言冷语,破天荒道:“请客的事五斤去张罗,你只管把被褥啥的做好,告诉那些婆子,别急三火四的糊弄,让阎家挑出什么。”
二太太难得听武老太关心自己的事,开心道:“是,我马上就去告诉她们,其实有五斤张罗没我啥事,你说凤凰镇谁不给五斤面子,到时别提多热闹。”
这么一捧,武老太更高兴,儿子即使混的是恶名,还是有人怕他。
三太太养了两个女儿,将来都是成为外姓人,所以对武家内部的事不太热衷,但为了自己像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开口说了几句,浮皮潦草,不疼不痒,全是套话。
然后就起身告退,晚饭时间到了,彼此都回去自己房里。
三太太在半路遇到女儿淑媛,看着武劲武勋都成家了,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老大不小,特别是淑仪,一直没有合适的婆家,都因为武家在凤凰镇门户太高,一般的配不上,忽然想起西门岳来,问淑媛:“无论西门公子怎么想,婚姻大事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去找你大哥,让他带着我玉格格的名帖去省城找西门老爷,他们不提我们提。”
提什么?当然是淑媛和西门岳的婚事。
淑媛高兴道:“真的?”
三太太得意道:“想当年我阿玛也是****爷,都是……算了不提这个,总之你是我玉格格的女儿,你就是金枝玉叶,配得上他西门家的公子,另外,他西门家有钱,我们武家穷吗,我觉得西门老爷一准高高兴兴的应下这门婚事。”
淑媛嗖的蹦起,在母亲脸上使劲亲了下,然后飞奔去找武劲。
三太太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看女儿的背影摇头:“真是个疯丫头,完全没有我当年的样子。”
是批评,也是疼爱,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
再说淑媛过来找武劲,发现大哥还没回来,只有小酒闷坐。
“大嫂,不对啊,从阎家集到凤凰镇才多远,我大哥骑马从来都像飞一般,他不可能还没回来,他一定是在外面吃喝嫖赌去了。”
小酒目光一滞:“不会吧。”
说的毫无底气,毕竟武劲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可是武劲口口声声说为了她要恶少变君子,所以她才半信半疑。
淑媛无意丑化大哥,更不想离间大哥大嫂的感情,她其实是揣着个小心思,想让小酒帮着去找西门岳,于是道:“完全可能,这样,我们俩去街里找找。”
捉奸的感觉,不光明磊落,小酒摇头:“我不去。”
淑媛使劲拽她:“非得去,我就想看看我大哥被你抓到丑事时的嘴脸,他一准哭鸡鸟嚎的,哈哈。”
小酒被她拉着出了房门,又拉着跑出武家,直接奔向西门老菜馆的方向,小酒这个时候才明白她的用意,用手戳着她的脑门:“狐狸精。”
淑媛咯咯笑着反唇相讥:“你才是狐狸精,我大哥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两个人说笑着玩闹着,突然从旁边的某个酒楼里走出冯彪,见了淑媛想起西门岳说过的话,想想现在的年代不同往昔,门第虽在,也不是绝对之事,所以他决定追求淑媛,于是截住淑媛和小酒,先朝小酒礼貌的喊了声二嫂,然后对淑媛道:“我找你有点事。”
淑媛不知就里,问:“啥事,说吧。”
冯彪有点害羞:“那个,我们换个地方说。”
小酒明白他是想躲开自己,再看冯彪的表情,猜度大概是感情之事,于是道:“我自己去找你大哥,你们去说话。”
听闻是找武劲,冯彪随手一指刚刚自己出来的酒楼:“二哥在里面吃饭呢。”
小酒眉头蹙起,有点小失落,这家伙从阎家集回来竟然不回家,转念想大概是为了武勋成亲的事,里里外外他忙着,道:“嗯,我去找他。”
冯彪说完突然后悔,道:“二嫂你别……”
话到此处,小酒已经到了酒楼门口,冯彪暗暗替武劲担心。
小酒喜滋滋的进了酒楼,伙计刚想问小酒是吃饭还是找人,小酒已经发现某个饭桌上的武劲,同坐的还有李庆和其他两个男人,另外还有几个姑娘,看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和扭捏作态的样子,小酒已经知道她们是什么来历,更何况还有个她认识的牡丹在,这些应该都是四喜班的窑姐。
“我不找谁。”
小酒心一沉,扭头就走。
偏巧李庆坐的角度能看见她,急忙捅了下武劲:“不好,是弟妹。”
武劲转身来看,看见小酒的背影,本来感觉没什么,自己心里没鬼,但琢磨小酒来了又走,再扫了眼旁边牡丹几个姑娘……他喊一声:“我靠,坏菜了。”
推开椅子就去追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