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心里不痛快,也还是热情的招呼小酒:“大少奶奶来了,快坐下。”
小酒脱下武勋的大氅放在一边的木头架子上,摩拳擦掌的俯身看桌子上的鱼锅,里面除了一条肥大的鲢鱼,还有几个滚圆的土豆,这种做法很新奇,土豆煮的烂熟裂开道道口子,沙瓤如糖,非常诱人。
小酒咽了口水,本着吃人嘴短,先讨好二太太:“二娘,叫我小酒,叫什么大少奶奶,多生分。”
二太太干巴巴的笑:“我怕大姐不高兴。”
大姐就是武老太,她一方面是真怕,一方面用习惯武老太的霸道衬托自己的贤妻良母形象。
“您好歹是长辈,您更是武老爷明媒正娶的,又不是从道边捡来的,婆婆没什么不高兴。”小酒和武勋仍旧是面对面坐着,用筷子扎起一个土豆咬了口。
二太太把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没有吱声,目光闪烁,心事重重,小酒被美味**忽略了一切,包括二太太眼神里的冷、武勋目光里的热,她乃小家碧玉,和老实巴交的父亲相依为命,目前还不懂大户人家宅斗的刀光剑影。
武勋非常殷勤,指点小酒该如何吃鱼锅里的土豆,掰成两半,蘸着浓郁的汤汁吃。
小酒试试,果然更加美味,鱼锅饼子这道著名的菜肴她只是听说过,并且听说的做法里没有土豆,所以非常好奇,想起西门岳开了个老菜馆,很想把这道菜推荐给他,算是对他帮自己救出秋喜的报答,于是询问二太太鱼锅饼子的做法。
馆子里的做法二太太不知道,她的做法是,用油把收拾干净的鲢鱼煎成三分熟,然后下汤,放入各种作料并加入整个的土豆,把苞米面饼子贴在上方的锅边,小火慢炖,土豆烂熟,饼子入了鱼香的味,才能出锅。
小酒边吃边记,准备改天自己露一手做给张庭兰吃,预支自己的贤妻良母形象,忽然想起师母李氏健在自己惦记张庭兰有点猥琐,那就做给武劲吃吧,至少先试试自己的手艺。
忽而发现自己这个念头更加猥琐,把武劲当试验品,那家伙虽然凶恶,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比如他一直没有冒犯自己,虽然搂过抱过扛过压过亲过……咦,这还不算冒犯吗?
那一晚历历在目,自己和他唇齿相接,可是那不算亲,顶多算咬,不对,是吸,也不对……吭哧吭哧的大快朵颐,脸蛋红红的,羞臊所致,想起不该想起的事情。
“粉面桃腮!”武勋轻声呢喃,面色湛然,眼神热烈。
“欸?”小酒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武勋急忙垂下脑袋,大口的吃鱼。
这小子眼神有点邪气,虽然小酒从来没当自己是武劲的媳妇,和武勋也算不上叔嫂,但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一天武劲的媳妇尽一份妇德,所以本能的对武勋防范起来,没有再贪吃,告别二太太和武勋回了自己房里。
春喜秋喜如今把她不仅仅当主人还当恩人,所以一起过来尽心伺候,这个递茶水那个捶腿,搞的小酒没有飘飘欲仙却感觉自己老态龙钟了,即便如此也非常享受,更因为美餐一顿心情好,倚着靠枕哼着小曲:“三更半夜睡不着,想我的小娇娇。”
我呸!她呼哧坐直,瞪着惊骇的大眼,想自己怎么能随口唱出武劲专享的靡靡之音?娘的那个家伙气场果然强大,自己想不被他潜移默化还是被他熏陶得有点吊儿郎当了,不是熏陶,是熏,臭气熏天的熏。
春喜和秋喜偷偷的笑,笑她清丽绝俗的一个人唱这种小调有点惊悚。
小酒摸了摸冒汗的脑门,再次躺下就没起来,突然腹痛难忍,只一会功夫人就痛得在炕上滚来滚去,吓得春喜让妹妹照顾小酒她赶紧去通知武老太,因为武劲有事出去不在家。
武老太并没在意,她知道小酒随着武勋去吃吃喝喝了,以为年轻人吃饭没节制,跑肚拉稀在所难免,只交代春喜:“肚子疼不算病,一泡稀屎没拉净。别大惊小怪的,没啥。
春喜无奈唯有回来,发现小酒脸色惨白,她也不去禀报了,直接背起小酒就跑,秋喜在后边护着,姐妹俩匆匆离开武家赶去柳郎中的医馆,这是春喜再一次自作主张。
虽然小酒瘦弱,但春喜毕竟是女孩子,半路上和妹妹秋喜轮番交换背小酒,到了医馆之时小酒已经痛得快昏迷。
见了柳郎中,春喜累得噗通跪倒在地,简单叙述小酒病发前之事,柳郎中立即吩咐药馆里的伙计:“赶紧准备香胰子水。”
须臾功夫,伙计把香胰子水端来,听柳郎中的指挥给小酒灌下,不多时小酒开始呕吐,可惜她钟情的鱼锅饼子一点不剩全部倒了出来,慢慢的腹痛减轻,人也安静下来。
柳郎中又给小酒开了些解毒的药,并让伙计套车,他亲自送小酒回了武家,径直找到武老太,柳郎中算是武家御用的郎中,同武老太交情颇好,所以直言小酒是中毒。
中毒?武老太含着烟袋都忘记吸,太惊诧。
“你的意思是?”她把身子往炕桌边凑过去,问炕桌对面的柳郎中。
柳郎中笑笑,欲言又止,大户人家的宅斗他不想参合,但本着武老太待自己一直不薄,更因为武老爷和他还算半个同门,武老爷年轻时曾经师从柳郎中的父亲学医,后来作为长子嫡孙家事繁多,不得不放弃。
因此,武家人把柳郎中当亲人,柳郎中也感觉自己是武家的一份子,想想这样道:“大少奶奶吃的东西不干净。”
武老太若有所思,让小翠拿出自己珍藏的翡翠烟杆打赏了柳郎中,节俭到近乎吝啬的一个人今个出手如此大方,是因为小酒对她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儿子的媳妇,还是同儿子白头到老相伴终生的人,还是未来孙子孙女的娘,她即使对小酒颇多微词,但必须保护,这就叫爱屋及乌。
送走柳郎中,她破天荒的来到小酒的卧房,脸色倒没怎么慈祥,简单询问小酒都吃了什么东西,把目标铁定在鱼锅饼子上,又细致的问小酒吃的是鱼还是土豆,然后冷冷一声笑,叮嘱春喜:“从今后大少奶奶的饭食你亲自盯着厨子做,再发生此事,你和你妹妹不是离开武家那么简单。”
命令完,回去自己的住处,半路让人通知二太太小红去自己房里问话。
二太太来到的时候,发现老太太闷头坐在炕上抽烟,近前恭敬道:“大姐,找我有事?”
武老太突然举起烟袋刨了过去,带着通红的火呢,二太太本能的用手去搪,烟袋刨在她手上,顿时漫溢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之味,痛得她怒视武老太。
“大姐,我对你一再忍让不单单你是老大,更因为你曾经是我的主子,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从古至今男人三妻四妾多了,是老爷收的我又不是我**的老爷,你为何如此对我。”
武老太颠着屁股的骂:“毒妇,少跟我装蒜,我杀了你都正当,整天装可怜给别人看,但我不糊涂,你一直惦记武家的万贯家财,当年想害五斤没得逞,现在居然害他的媳妇,说,是不是你给丁小酒投毒?”
二太太委屈的哭:“当年我也没有害过五斤,今天我更没有给丁小酒投毒,大姐你这话从何说起?”
武老太朝她啐了口:“我打理武家偌大的家业,这不是傻子能胜任的,当年你给五斤服用消魂散,幸亏小翠及早发现才救了五斤,今天丁小酒就是这样的症状,并且她是吃了你做的饭菜才中毒。”
二太太吃惊道:“大少奶奶中毒?我不知道啊,再说她吃了我做的鱼锅饼子当时勋儿也吃了。”
武老太冷冷一笑:“你儿子不喜欢吃土豆鬼都知道,你把毒下在土豆里的。”
二太太目光一滞……缓一阵才道:“大姐你冤枉好人,土豆我也吃了。”
武老太没耐烦的:“我不跟你掰扯这些,我也知道你不会承认,我更不会拉着你去见官,谁让你是武家人,我答应老爷管理好武家,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小红你记住,兔子急了能蹬鹰,把我逼急了……我敢杀人。”
这一句“我敢杀人”她说的非常低,一般的她大呼小叫都是发泄,唯有她安静的说话才是下了决心,二太太了解她的个性,所以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