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兴小酒私自收下秋喜为侍婢的却是武老太,她不高兴的原因有三。
一,小酒初来乍到,凡事应该低调,收下一个丫头不是收下一套衣服,老太太健在,她没有这样的主事大权。
二,秋喜是吴继祖府里的奴婢,武家和吴家一直水火不容,老太太不想节外生枝和吴家再发生摩擦。
三,秋喜是西门岳送给小酒的,虽然是个大活人不是情书金钗手镯等信物,但西门岳家世丰厚相貌俊美,对武劲是最大的威胁,老太太很是忌惮小酒同西门岳交往。
所以,小酒被小翠请到了武老太面前。
甫一进门,小酒就有种压迫感,看炕上抽烟的武老太一贯侧着身子面对自己,老胳膊老腿居然还能柔韧的双盘,烟雾缭绕,气息难闻,两个伺候的小丫鬟炕前规规矩矩的站着,木乃伊一般毫无动静和表情,小酒很怕武老太再一个枕头打过来,所以运气准备及时护住脑袋,两剂汤药下肚咳嗽还是没有根除,此时只能咬牙憋出,憋不住就压抑的咳嗽声。
“谁准许你收下秋喜的?”
武老太自顾自抽烟半天,终于发声质问,随即把烟放下,拿起面前桌子上琉璃盏里的一块姜糖含进口中,这是她最喜欢的零食了。
琉璃盏非常贵重,自古就是皇家专用之物,这个时候清朝没了皇帝没了,据说很多宫里的宝贝流入民间,也不知武劲哪里淘来的送给老娘。
“秋喜很可怜。”
小酒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总不能说秋喜曾经为你儿子和筱凤仙勾搭成奸做过中间的皮条客,筱凤仙离开吴家你儿子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秋喜功不可没。
话音刚落,武老太那边已经拍响桌子,声音不大,足以威慑:“可怜?街(发音gai)上可怜的人多呢,你是不是打算全部收容在家里,你是大少奶奶不是姑子,行善积德也得看看自己的能力。”
这个借口不行小酒唯有找第二个借口:“您就当秋喜是我陪嫁过来的丫头,您当年不也带来二娘和小翠么。”
提及二太太小红武老太更气,嗤嗤,双盘着往炕沿边蹭过来,然后问小酒:“你有十大车的嫁妆供陪嫁的丫头吃穿不愁吗?你有能力给陪嫁的丫头准备好了后半生的过活钱吗?”
接着,屋里好一阵静默,小酒当然没有她说的这些,自己嫁过来本就是一场游戏,开杂货铺的老爹维持生计都经常捉襟见肘,哪里有什么嫁妆。
她低着头不语,武老太盯着她也不语,她不语是自己底气不足,武老太不语是已经下了默令——秋喜,哪来回哪去。
正僵持,门口传话的小丫头禀报:“老太太,二少爷来了。”
这是规矩,虽然二少爷武勋并没有让小丫鬟通传,但小丫鬟也必须知会里面的小翠,小翠再对武老太道:“小姐,二少爷来了。”
炕上的武老太已经听见小丫鬟的话,这种脱裤子放屁的程序无非是为了显示她的尊贵。
武勋走进来发现楚楚可怜站着的小酒,装着随口问:“大娘,大嫂怎么了?”
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大概,武劲不在府里,小酒被武老太找来训话春喜感觉凶多吉少,找不到武劲唯有找到武勋来救小酒,春喜虽然是武老太an排在小酒身边的卧底,自小酒救下她的妹妹秋喜之后,春喜打定主意要心向小酒。
武老太虽然不待见二太太小红,但二少爷武勋却是武老爷的亲生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对武勋还客气,叹口气道:“坏了规矩呗。”
武勋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事,是以也不绕弯子,直言:“是不是因为秋喜?”
武老太抹搭他一眼,心说这是谁给丁小酒搬来的救兵呢?点头:“是,按说你大嫂是武家的长媳,我百年之后这个家就是她和你大哥的,我现在的位子就是她的,收一个奴婢她是有权力的。”
她此时故意抬高小酒的身份是给武勋听,续道:“哪怕她花钱买个丫头都可以,你不是不知道秋喜是吴家的,咱不是怕吴家,但咱不能没事招惹吴家,你大哥的脾气我真怕因为一个下人而和吴继祖闹出什么事来。”
武勋听她仍旧强调武劲的嫡出,心里已然不悦,忍着性子劝:“大娘,不收都收了,再还给吴家,岂不是被他们笑话咱怕他们了。”
理是这么个理,武老太还是气:“你都不知道,你大嫂居然还说就当秋喜是她带来的陪嫁丫头,当年你娘和小翠是我的陪嫁丫头,那是因为我爹给了我十大车的嫁妆,她是光杆进的武家,一文钱没带,却多带了个吃饭的嘴,二小子你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她又强调二太太小红是她的丫头而已,武勋心里更加愤怒,为了救小酒,也为了反驳武老太,他淡然一笑道:“大娘,人和人不同,十大车财宝是您的嫁妆,琴棋书画精通却是我大嫂的嫁妆,就像我娘,一手的好厨艺,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番话说的武老太哑口无言,虽然琴棋书画不当饭吃不当钱花,但她选择小酒成为武劲的媳妇就是因为小酒的琴棋书画,所以她假如狡辩就是自己扇自己耳光,气得咯吱吱磨牙,更为武勋说什么小红有一手好厨艺就是小红的财富,最后还是冷嘲热讽道:“那你娘不应该当武家的二太太,而应该去京师的全聚德当厨子。”
武勋听她继续羞辱母亲,哼哼一声皮笑肉不笑:“没办法,我娘已经为我爹生下了我,和大哥一样,都是我爹的儿子。”
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想和武老太闹得太僵,随即温颜道:“大嫂正生病呢,假如她病个好歹,没人能管得了大哥,您说划算不划算。”
武老太也没想把小酒如何,不过是训话一番让她长长记性,记住什么是她不该做主的,听武勋的话非常有理,还得留着小酒来规整儿子,于是摆摆手:“走吧走吧,我该眯瞪一觉了。”
听她放行,武勋急忙过去对小酒道:“大嫂,走吧,我娘做了鱼锅饼子。”
小酒先咽了口唾沫,欢欢喜喜的跟着武勋出了武老太房间,往厨房去吃鱼锅饼子。
从武老太的住处去厨房,一路迎着风,这几日天气乍暖,却是风大,所以武勋身上还披着大氅,看小酒只穿着夹袄和长裙,风一吹人瑟瑟发抖像高挂枝头的孤叶,她还应景的咳嗽几声,武勋急忙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小酒身上。
小酒也没有拒绝,感激的朝他莞尔一笑,漾出嘴角两个细小的梨涡,人已倾城,这两个梨涡更是锦上添花,美得武勋直觉晕眩,大胆的给小酒系上大氅的带子,手哆哆嗦嗦,费劲的系好之后,羞惭的笑笑:“嫂子喜欢吃鱼锅饼子吗?”
没话找话转移注意力,见两个伙计抬着一大坛酒过来,他急忙规规矩矩站立。
伙计走过微微垂头:“二少爷。”
武勋嗯了声,只等伙计过去,再问小酒:“鱼腥,你吃汤药不忌口吧?”
这个小酒也不知道,鱼锅饼子何止爱吃,简直是馋涎欲滴,管什么忌口,催促武勋:“快快,我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脚步匆匆,刚到厨房门口,鱼肉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间或苞米面饽饽的味道。
武勋推门而进,对里面正忙活的二太太喊了声“娘”。
二太太热乎乎的应声“嗯”,正往出盛高粱米粥,看小酒同来,她眉头微蹙,再发现小酒身上武勋的大氅,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道:丁小酒,你算是好人,但涉及到我儿子的前程,你就不得不成为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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