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对于那些替女人争平等的先驱,也只能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如是,小酒和筱凤仙成为各自男人的赌注,民不举官不究,大家还想看个热闹,的确是空前的热闹,得意楼是凤凰镇最大的赌坊,但赌人,这还是第一次,掌柜的柴万斗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立即附赌,也就是号召各位在场的客人,赌一赌武劲和吴继祖谁能胜出。
武劲虽为恶少,但经常出入这样的场所,所以大家一致赌武劲胜,而吴继祖更精心自己的生意和结交上层人物,赌坊极少来,支持他的人就少,主要是怕他业务不熟练。
赌徒酒鬼色lang,很容易被极端思想左右而做出极端的事来,并且赌输卖儿卖女卖老婆的不胜枚举,是以武劲和吴继祖用彼此的媳妇做赌注,没什么大惊小怪。
惊的是小酒,很想抖出那纸契约给他看,他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归宿,终究怕假结婚之事弄得满城风雨,于是使劲拽了拽武劲的衣袖。
“干啥?”武劲回头看她明知故问。
“你就是个混蛋。”小酒低声的骂。
武劲满不在乎的道:“吴继祖比我知疼知热,比我会讨好女人,否则当年凤仙也不会嫁给他,你跟了他挺好,至少比那个张庭兰好,表里不一的家伙。”
小酒缓缓靠近他,身子贴上身子,搞的武劲有点受宠若惊了,刚自我陶醉一秒钟,小酒就在他腰间使劲掐了下,咬牙切齿道:“你敢用我做赌注,我就敢杀人放火。”
“耶呵!”武劲歪着脑袋看她,“你这么说老子非得试试不可,有本事你杀了老子,或者杀了吴继祖,凤凰镇没有我们其中的一个,也就安静了。”
他说完推开小酒,面对宿敌吴继祖当然不甘示弱,两个人于赌桌的两厢落座,赌法也简单,那就是掷骰子,本地叫色子,请赌坊掌柜的柴万斗监督,各自发给武劲和吴继祖色子和摇盅,谁的点数多为赢。
赌之前,吴继祖还要求武劲立下军令状,防止他一旦输了不认账。
柴万斗喊伙计拿来笔墨纸砚,所谓的军令状,也就是彼此谁输了谁把自己的媳妇让给对方。
吴继祖不假思索的一挥而就,立在旁边的筱凤仙心里凛然,几年的夫妻,从此恩断义绝,也怪不得他,自己和武劲偷偷摸摸来往,对于红杏出墙的女人这是应有的下场,她转念又高兴,假如武劲赢了,自己终于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反正他和丁小酒也是假成亲,这样一想,筱凤仙扫去脸上的阴霾,关注着赌局。
倒是武劲拿着笔的手略微停顿了下,眼角余光没发现小酒,舔了下嘴唇,那边的吴继祖叫嚣:“怎么,舍不得了,那你就等着给筱凤仙收尸吧,杀人犯法,打老婆可不犯法,你说她弱不禁风的能承受我一个月还是半年的折磨。”
即使面对的不是筱凤仙,武劲也不会看一个弱女子被吴继祖凌辱,他一咬牙,龙飞凤舞,按吴继祖的要求写下了军令状。
他身后的小酒第二次惊呆,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身上的契约,那个蹩脚的签名与这军令状上的字大相径庭,这混蛋骗了自己,也才明白他说《简爱》是从茶馆戚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为假。
小酒恨的牙根痒痒,眼看武劲和吴继祖把各自的军令状压在赌桌的一角,摇盅里色子哗啦啦的响,她急的火上房,蓦然发现赌坊旮旯里生着炉火,炉子旁边是一坛子灯油,这是用来引火用的。
咚!武劲和吴继祖的摇盅落桌,也就是说,只等解开摇盅,里面谁的色子点数高,谁就是赢家。
吴继祖得意洋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胸有成竹道:“武大少,你垂涎凤仙多少载了,我输,你心满意足,我赢,这样吧,念在你的新媳妇年纪小,人也俊,所谓香椿芽、黄瓜扭、新娶的媳妇、头刀韭,假如我赢了你的小娇娘,我还是把凤仙给你。”
武劲呸了口,听他的话仿佛口中吞了沙子般牙碜,手按在摇盅上,微低头,墨镜啪嗒落在鼻尖,整天遮住的眼睛终于露了出来,挑起眼皮看吴继祖,一字一顿道:“老子,一定,能赢。”
说的极慢,极肯定,就像已经看见摇盅里面的色子是多少点数。
吴继祖哈哈大笑,“那么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开。”说完看了下后面冷颜伫立的小酒,轻浮道:“美人,我比武劲解风情,保证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武劲恼羞成怒挥拳去打,被吴继祖身边的刘二孬抓住手腕,武劲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刘二孬身子歪斜要倒,“哎呀呀,断了断了!”
武劲手下用力一推,刘二孬就坐了个屁股蹲。
“废话少说,我开了。”
武劲朝吴继祖怒吼一声,刚掀开摇盅,都没等看清里面的色子是多少点数,就见哗!小酒拎着那坛子灯油泼了过来,还非常均匀的洒在赌桌上,接着手中点燃的《简爱》往桌子上一丢,轰!顿时桌子烧着,什么军令状什么色子,都跟着烧了起来,吓得赌桌两边的武劲和吴继祖还有彼此的伙计还有看热闹的赌徒们,纷纷往两边逃。
小酒拍拍手上的尘土,望了望熊熊大火,扬长而去。
柴万斗哭爹喊娘,“快,快救火!”
赌坊里顷刻乱了套。
麻雷子趁机拉着武劲就跑,水火无情别伤着,另外这是武家大少奶奶惹的祸,当然得逃。
出了赌坊武劲甩开麻雷子站住,摸着自己的脑袋,没发烧,然后望望天上白云朵朵,没做梦,难以置信的问麻雷子:“这丫头,真杀人放火了?”
麻雷子老实答:“杀人没有,放火是真。”
武劲咔吧着眼睛,哈哈哈的大笑,边笑边竖起大拇指,“还真有比我胆子大的。”
这是他认识小酒以来新的发现,第一次发现小酒比他傻,他傻了吧唧的等了筱凤仙这么多年,而那天小酒在风雪里等他一个时辰。第二次发现小酒比他脾气大,凤凰镇无人不晓得他武劲除了老娘没谁不敢打,而小酒那天竟然敢当着牡丹摔他的酒壶。这回是第三次发现小酒胆子如此之大,火烧赌坊,女中豪杰。
武劲看看赌坊里浓烟滚滚,带着麻雷子回家,干啥?拿钱,得赔偿得意楼的损失,和吴继祖赌是赌不成了,小酒不知所踪,赌注没有,也就不成赌局。
时近黄昏,小酒还没有回家,武劲有点坐不住了,毕竟今天的事对她打击挺大,否则她也不会放火,在房里来回的遛,后来出去找,只是响马胡同的丁家没有,翰林胡同的懋仁学堂也没有,武劲有点慌了,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琢磨小酒能去的地方都找了遍,还是不见她人影,于是抓着路人就打听,最后幸好有个人认识丁小酒,告诉他自己往镇西串门子时看见小酒好像在西邻河的桥上溜达。
武劲腿一软,她在西邻河桥上溜达干啥?该不会想投河自尽?
急冲冲飞奔而去,大冷天跑的满头大汗,到了西邻河果然发现小酒还在,木板搭建的桥身来回晃荡,她直直的立在那里,盯着已经融化彻底的河水发呆。
“丁小酒,你给我回来!”武劲大喊一声。
小酒蓦然侧头来看,满脸是泪水,朝武劲凄楚的一笑,然后腿迈下桥身,直直的落了下去,像一朵飘零的花,瞬间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