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间,关东凤凰镇。
凤凰镇得名取意来自于镇西那座山,其实远远看着怎么都像一只大公鸡,本也叫公鸡山,传说清朝时乾隆爷下完江南走关东,路过此地,问随从这山叫什么名字,随从又问当地的向导,向导答叫公鸡山,乾隆爷觉得忒俗,更因为关东是龙兴之地,于是金口玉言命名为凤凰山,公鸡山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山,如此,附近这座小镇就随之称为凤凰镇了。
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小镇上,讲的也是凤求凰之事……
这一天,眼看浓云四合似有一场风雪要来,街上行人零星,老话讲,暖了腊月势必要冷在正月,果不其然,这都打春了北风还像刀子。
镇中心赌坊得意楼却异常的火爆,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军阀割据盗匪四起,但无论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谁掌管天下,百姓还是得过日子,也难免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还有些人觉得局势变幻莫测,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
得意楼内,赌徒们赢的还想赢,输的想翻盘,喧哗声此起彼伏。
本镇首富武家大少爷武劲刚来,他是这里的常客,此时正摩拳擦掌想玩个痛快,跟班的伙计麻雷子腾腾跑进来道:“少爷,外面有个叫丁小酒的妞找你。”
丁小酒?武劲略略皱下眉头,听着耳熟,一时想不起是哪位,不耐烦的推开麻雷子:“哪个窑子的,滚滚,什么小酒小菜的,老子没工夫搭理。”
麻雷子没滚,还嘚吧嘚:“丁小酒老好看了,就像咱家院里的杏树。”
武劲歪着脑袋看看他,舔了下嘴唇:“不是……咱家院里的杏树秃了吧唧的,好看吗?”
麻雷子立即谄媚的一笑:“我说的是开花时候。”
那边不停的在喊着开大开小,武劲不是赌鬼也是赌小鬼,心被勾得就像西门庆看见潘金莲,从身上特制的大口袋中往外掏钱想去下注,麻雷子今个邪性,没眼力价的叨叨:“真的,丁小酒不像窑姐,可纯了,就像咱家南园的鱼塘。”
武劲停呲牙看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黑咕隆咚的两个瓶底,把他彰显得更加的放浪不羁:“不是……咱家南园的鱼塘浑了吧唧,纯吗?”
麻雷子抓耳挠腮难为情道:“我说的是没上大粪的时候。”
武劲懒得和他讨论一个丫头片子的样貌,简单吐出两个字:“不见。”
麻雷子八岁卖身进武家,一直近身伺候武劲,主仆两个感情深厚,看武劲二十八的大老爷们还未娶妻,知道他的心思还在那戏子筱凤仙身上,想劝,也了解武劲的脾气,不敢继续和他磨叽,唯有腾腾跑出去对门口等候的三人道:“我家少爷说没空。”
这三人,中间那妙龄女孩就是丁小酒,她左右两边,按性别区分,冯五丫是她的男闺蜜,张子君是她的女闺蜜。
按性格区分,冯五丫是的女闺蜜,张子君是她的男闺蜜,这种本末倒置性别颠倒,是因为冯五丫身为男人太娘,张子君身为女孩太爷。
按丁小酒的说法是,她和男闺蜜冯五丫是青梅青梅,她和女闺蜜张子君才是青梅竹马,总之,三朵奇葩两个怪胎。
丁小酒是独女,家在响马胡同,母病故,父亲开杂货铺为计。
冯五丫是她的邻居,家开豆腐房,兄弟五个并无姊妹,话说物以稀为贵,儿子多了想女儿,他爹娘就把他这个老疙瘩当女儿养,取个小名叫五丫头,久而久之他的性情就女性化了。
张子君父亲是教书先生,也是丁小酒的恩师,家在翰林胡同,虽然距离不近,但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和丁小酒成为好友,却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鼓捣个琴棋书画啥的,平生最大爱好就是——吃,因此体格壮硕。
话说回来,看武家大少根本不搭理小酒,张子君模样憨憨的,嗓子粗粗的:“小酒,武劲出了名的恶少,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你真想嫁给他?”
丁小酒苦笑:“不然怎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答应我爹就寻死觅活的,我娘都没了,我不能再没了爹。”
五丫头习惯的动作是玩自己的手指,也不看小酒,每次说话势必要一摇三晃,足足的忸怩作态:“小酒,你既然同意嫁给武劲,那你们就不能见面,成亲之前见面是不吉利的。”
丁小酒不屑的嗤了声:“你觉得我嫁给那个混蛋是件吉利的事吗,反正已经不吉利,索性变得更坏。”
总归武劲的名声太臭,张子君和冯五丫都不想好姐妹嫁给这样的恶棍,拉着她想走,丁小酒却执拗的不肯离开,从身上摸出一块绿油油的东西在麻雷子面前晃了晃:“告诉武劲,他答应我的事,我就把传家之宝碧血宝蟾送给他。”
麻雷子看丁小酒手中的东西翠绿翠绿的,感觉是个宝贝,于是问:“啥事?”
丁小酒又掏出一张纸递过去:“让武劲在契约上面签字画押。”
麻雷子一天都快二十五小时的跟着武劲了,除了睡觉不在一个被窝拉屎不在一个茅坑,剩下的时间片刻不离,武劲叛逆的个性大方面来自从小被父亲管教太严,读书是其中一项桎梏,所以麻雷子伴读的后果是认得少量的字,但认不全乎,盯着丁小酒手中的纸张看了又看,上面两个硕大的黑字他认出一个,那就是“约”,于是他想当然的以为,丁小酒是和武劲约会的,喜滋滋的接过丁小酒手中的契约跑进赌坊。
武劲正喊的唾沫横飞:“大!大!大!”
麻雷子捅了下他:“大、大、大少爷。”
一高兴竟然结巴。
武劲盯着庄家手里的赌盅,开的是大,他哈哈大笑过去搂钱,还想下注,被麻雷子扯着袖子使劲揣,他刚想发火,却见麻雷子把那张契约在他面前晃荡。
武劲哗啦扯过来:“啥玩意?”
看了看,乐了,是一份契约,忽然也想起这丁小酒是谁了,最近老娘叨咕说要给自己娶亲,娶的闺女是响马胡同的丁记杂货铺的闺女,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丁小酒,自己是抵死不干的,心早有所属,只爱初恋筱凤仙,不能变节,老娘就使出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再混蛋,也还是孝顺老娘的,就胡乱答应了,心想娶回来也是束之高阁的让她守活寡,不料人家先下了战书,契约上丁小酒说不想嫁给他,假如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就把祖传的宝贝碧血宝蟾给他做酬谢,丁小酒的要求是,做场戏糊弄双方老人,那就是两个人假结婚,担着夫妻的名义不能行夫妻之道,满一年后两人再离婚,然后各自寻觅自己的幸福。
“本大少根本没想娶她,她还不想嫁,一个货郎的闺女还跟老子叫板,还是什么响马胡同的,瞧瞧那地方,本大少的家可是在皇爷胡同,跟我嘚瑟。”
武劲吃喝嫖赌出名,被视为宋朝西门庆。打仗斗殴更出色,被视为晋朝周处。在凤凰镇横着走路,不料今天被一个丫头片子宣战,所以非常气愤。
麻雷子说话就像喘气,总是不经意间溜达出来,“不是货郎是杂货铺。”
武劲嗤之以鼻:“有何不同,不同的是一个走着卖一个坐着卖。”
他本来就不想娶亲,接到丁小酒的契约正中下怀,管赌坊的掌柜要了笔墨,饱蘸下去,刚想签名,笔尖在纸上杵了个黑点,若有所思半晌,把右手的笔放在左手拿着,然后签下子的自己的大名。
齐活,交给麻雷子出去送给丁小酒,然后换来那块碧血宝蟾,他掂量着碧血宝蟾看了看,家里的宝贝不计其数,对古玩玉器等等还算是行家,感觉这碧血宝蟾……狡黠的一笑,揣在口袋里继续下注。
外面的丁小酒,收到武劲签字画押的契约心花怒放,看上面武劲的字和自己恩师张庭兰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暗想这么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恶少,自己绝对不能和他结成夫妻,因为她同武劲一样,也是心有所属,暗恋恩师张庭兰,也就是张子君的父亲,只因张庭兰有家室,虽然这个时代男人流行三妻四妾,但丁小酒顾念张子君是自己的好姐妹,也可怜师母老实巴交,不想破坏他们的家庭,除了暗恋别无他计。
说这话就到了次日,武家大摆酒宴,武劲把丁小酒娶进了门,天地拜了送入洞房。
按规矩得揭开喜盖,婆子指挥,武劲不得不走个过场,拿着喜秤挑开丁小酒头上的喜盖,随意扫了眼,毕竟是个陌生人,此后就要担着自己媳妇的名头,还得相处一年的日子。
突然,他愣住了,凤冠霞帔打扮的丁小酒美若天仙……面如皎月般干净只是有点窄,眼似秋水般明净只是没那么冷,唇如涂丹略微有点红,表情有点怯生生,抬眼低眉之间风情横生。
丁小酒也愣住了,想象中的武劲应该是三角眼八字眉猪八戒的身形满脸酒色财气的死灰,仿佛这才符合他吃喝嫖赌的恶少之名,看武劲身姿伟岸、浓眉剑挑、肤色中等、寸发如鬃,只是他带着墨镜,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副墨镜把他的心思遮盖得干干净净。
旁边的婆子丫鬟也愣住,不知新郎和新娘子为何都杵着傻呆呆不动,提醒:“大少爷,该喝合卺酒了。”
“喝个屁!”
武劲没来由的发了脾气,然后腾腾出了房门,拉着跟班麻雷子来到书房,憋了半天问:“我房里的那个闺女是丁小酒?”
麻雷子长的敦实性格憨实,挠着脑袋:“你房里的闺女多了,就连五十多岁的小翠至今还是未婚,你指哪一个?”
武劲一脚踹去:“你个王八羔子,当然说的是才娶的媳妇。”
麻雷子习惯了他的开口就骂动手就打,嗖的跃开:“当然是丁小酒。”
武劲再问:“就是她那天去赌坊找我签字画押的?”
麻雷子点头:“嗯呢。”
武劲嘀嘀咕咕:“没道理,这丫头挺俊的。”
麻雷子撇撇嘴:“咋人家丁小酒好看就没道理,筱凤仙好看就是天理。”
武劲又一脚踹去:“丁小酒怎么能和我的凤仙比。”[bookid=3026608,bookname=《色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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