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电视台自主栏目向来索然,更何况唐镇宇很反感政客高谈阔论笔伐口诛拿D党大做文章,将要换台,却看王小娉出现在屏幕里,唐镇宇啧了一声,“这不是阿东的小女友吗?”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听闻兴趣盎然细看电视上女娃,赞道:“外孙有眼光!”迟老爷子经不住撇两眼,面无表情。
不一会儿,唐尔东也出镜露脸,老太太喜道:“阿东也上电视了?!”迟老爷子转过身,展开折叠老花镜架上鼻梁。
唐尔东说:“王叔叔,您关爱王小娉没有错,我曾经也是被父亲用特殊方法关爱着,他默默付出很多、牺牲很多,但他是个笨蛋,其实根本用不着一厢情愿那样做。他觉得是为我好,为了保护我免受伤害,如同你无微不至呵护着王小娉一样。然而比起温室捆绑式的爱,更多的是渴望家长们的理解,我们愿意做出承担。当我和老爸打开心扉坦诚以对时,事情并没有变得糟糕,反而凝聚坚固了父子感情。荣辱与共的亲情力量不畏一切艰难困境,没有什么比父子携手努力的过程更使人快乐了。”病床上的唐镇宇捏着自己未完全恢复知觉的腿喃喃道:“臭小子,居然说出这种让老爸差点掉眼泪的话。”
王政善道:“你们这代人啊,唯我独尊特立独行,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忠孝仁义礼智信’在你们身上所剩无几。把父母苦口婆心的管教当做约束,是为人子女的本分吗?”
王小娉说:“爸爸您都说了那是老祖宗的东西,如果我们仍旧用老眼光看待先人留下的文化遗产,岂不违背将其继续发扬光大的原则。时代在变化,这几个字的含义亦不能停滞不前,所谓孝道,并不是对长辈绝对言听计从,还要敢于指正长辈的错误之处,不然‘孝了’倒不如‘不孝’。”王政善倚老卖老失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拿整天埋在公文里的自己和博览群书的王小娉“朝堂论礼”,岂不是班门弄斧?说起来王政善软硬兼施地让王小娉读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书,初衷是让其积累写作素材,弄巧成拙养虎为患,女儿反咬一口,把积累的课外知识当做回击武器,打得王政善措手不及。
王大法官一败再败,但他未慌乱,脑瓜子迅速转动,痛定思痛做出一来轻敌、二来以己之短击敌所长的总结,认为必须改变战略,从自己擅长的地方下手,如果处理得当,定能一举扳回败局。王政善道:“看来对方有些偏题了,《法治在线》顾名思义讲的是‘法’,回到主题上,我们关注青少年犯罪的主要原因归结于监护人监管不当和社会不良诱因两方面。作为资深的法律工作者,我有必要提醒大家,凡是有因才有果,或许家庭谨慎教育短期内会产生一些矛盾,但从长远看是非常可取的,它使之与不良诱因有效隔离。在孩子暂时失去自由和少年犯之间,我想家长们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观众台上大部分为人父母者点头称是,的确,老实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孩子们的人生前途走错路只在一念之间,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万劫不复。比起乳臭未干的女娃,根正苗红的国家公务员说的话更具有说服力。主持人会察言观色,一看风向不对,便见风使陀道:“不愧是王大法官,一针见血指出关键。孩子们没有大人考虑得全面在所难免,有些稚气言语也情理之中。”王政善面色转危为安。
王小娉转头看了看朋友们,项小宇加油打气道:“去说吧,王小娉,你能行的。”
“你能行,你能做到!”七个人一齐鼓励道。
“主持人!”王小娉举起手道:“我有话说。”
王政善一惊,心想:“难道这丫头要拼尽全力放手一搏?罢了,不过是涸辙之鲋,何足惧哉!”
王小娉说:“爸爸,您是大法官没错,但是法官就应该站在法律制高点上评头论足、断言红线标准、进而因噎废食吗?您沉浸在自我设想空谷幽兰的国度里闭关锁国,和故步自封的封建独断有什么区别?”王小娉狠狠抨击王政善独裁专制思想,像一颗炸雷把人群炸沸腾开了。
王政善抖动嘴唇无言以对。
王小娉步步紧逼,加大攻势道:“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公民权益的代言人,可却用实际行动把我应有的权利关在你所谓‘明智之选’的大门内。”王政善冷汗直冒,身为执法者,他及时敏锐地意识到:王小娉这话往严重了说,他无疑已侵犯了人权。
主持人看王政善神色不对,问:“王院长,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王政善缓缓挤出四个字,无奈苦笑道:“青出于蓝……”
目睹全过程的黄曼捧着脸泪流满面,“王小娉,这些你为什么从不跟妈妈说?”
黄昭轻抚黄曼的背,“姐,小聘跟你一样个性要强,不到真扛不住了是不会松口的。她很想成为你和姐夫理想中的天才神童,可是你们加在孩子身上的期望太沉重了。委屈坚持了这么久,足以证明王小娉是个孝顺女儿。”
黄曼自我怀疑道:“我不是好妈妈吗?”
黄昭说:“你是,姐夫也是好爸爸。只不过你们和王小娉的方向有偏差,迫使王小娉不断强迫着迎合你们,小娉是侧着身子被你们硬拽着往前走,导致她伤痕累累。现在她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你和姐夫面前,接下来该一如既往固执己见还是该调整方向合力一处,就看你们的了。”
这时王政善和王小娉一齐进来后台化妆间,王政善道:“曼,孩子回来了。”
黄曼张开双臂迎接王小娉,拥在怀里不免轻声责备道:“王小娉,你看你干的荒唐事。”
王小娉紧紧环住黄曼,“妈,对不起,我好想你,我在外面这两天怕得要死。”黄曼心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黄昭主动请罪,“姐夫,您要骂就骂要打就打,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王政善一瞪眼,“你小子还知道犯下弥天大错了?绝不轻饶你!”
黄昭扑通一下跪地上,扯嗓子干嚎道:“姐夫啊,都是王小娉逼我的,不关我事啊。”又搬救兵,“姐姐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没成家没立业的,姐夫要打我,你难道眼睁睁看着放任不管吗?”
黄曼拉扯黄昭,“丢不丢人,七尺高的男子汉咋一把软骨头?姐夫不能打你,吓唬你呢。快起来,让别人看到笑话。”
黄昭耍混撒泼,“不起来不起来,姐夫会打死我的。呜呜呜哇!……”
王政善扬巴掌,“你要再嚎天喊地哭丧,可真打了。”黄昭哧溜一下弹起,不哭也不闹了。
“走吧,皆大欢喜了。”扒着门口偷看的黄鹂娟转身对其他人说道。
赵福娃说:“王小娉真厉害,连律师出身能言善辩的王叔叔都说不过。”
周磊磊说:“开玩笑,王小娉可是连续蝉联好几届辩论大赛冠军。”
周落落说:“叔叔让着呢,爸爸还能和女儿较真儿?”
周磊磊说:“不见得吧,咱们七个人加起来不见得说得过王小娉一张嘴。”
唐尔东说:“不管怎么样,王小娉摆脱鸟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