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勒特罗斯,俄勒特罗斯……我亲爱的弟弟啊……”什么人在呼唤?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闪现出一点光亮,光亮在浓稠如墨的黑中间慢慢烧开一个洞,洞不断扩大向四周无限制延伸,笔仙躺在白光闪耀漫无边际的巨大空间里,如同漂浮在阳光下的一粒尘埃。
“俄勒特罗斯。”那个空灵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萦绕笔仙周围,辨别不出声音来源的方向。“俄勒特罗斯,呵呵呵呵,你没必要这样……”这声音令笔仙恐惧,笔仙闭着眼,眼珠子隔着眼皮蠕动。“滚开!我不是!”笔仙愤怒嚷道:“滚开!”
“呵呵呵呵……”冷笑远近飘忽。
“梦魇,这是梦。”被称作俄勒特罗斯的笔仙自我安慰道。
“呵呵,逃避吧,我亲爱的弟弟。”还是那个纠缠不清的声音。
“消失,从我身边消失!”笔仙像溺水之人一样徒劳无望挥舞着双臂,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涨红了脸,尖尖竖起的薄耳朵透过光可以看见血液在纵横交错的血管里快速流动,低嗥着露出狰狞的小尖牙。
“摩洛斯。”另一个温柔的声音伴随着温暖的抚摸划过笔仙的脸,笔仙突然睁开血红的双眼,红色很快褪去,恢复一直以来明媚的蓝色瞳孔,烧红的脸也平复成白纸色,尖牙缩回嘴唇。笔仙眼眸之中映出一个女人模糊的影像,“母亲大人。”影像晕开,断成线滑落。
笔仙惊醒,正看见头顶上蚊子小姐拼劲全力挥动翅膀拉扯一片草叶,草叶上的一大团露水落下来砸在笔仙脸上,笔仙抹了一把连忙说:“够了够了。”筋疲力尽的蚊子小姐飞过来嗡嗡嗡关切询问笔仙,笔仙抚摸它的头说:“没事了,谢谢你把我从噩梦里解救出来。”蚊子小姐欢快抖两下翅膀,笔仙说:“什么?你看见我哭了?……不不不,这事儿绝对不能告诉项小宇,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蚊子小姐摇头晃脑便是答应的意思。
笔仙起身,“走吧,我们出去看看项小宇。”蚊子小姐一蹬腿儿扑棱两下跳到笔仙肩上。
掀开项小宇书包盖儿刚冒头,一张毛茸茸的恐怖的眼睛闪着绿光的圆盘大脸凑上来惊天动地吼了声:“喵呜!”笔仙啊呀一声四脚朝天跌落回书包。紧接着一支利爪伸进来乱抓乱挠,弯钩长甲寒光毕露抓得书包里衬咝啦作响。撒开的四根指甲跟四把锋利的弯刀一般在笔仙眼前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地撕扯着布料,笔仙噤若寒蝉感觉像是一连串炸雷在头顶隆隆翻滚。
赵福娃扭头看自家狸花猫兴致勃勃地扒拉项小宇挂在椅背上的书包,喝了一句:“阿贵,别处玩去。”阿贵没有停手的意思,赵福娃捏了暂停键,放下手柄,大拇指和食指揪阿贵颈子后顶花皮扬手一甩将其丢出,阿贵空中一扭一摆在几米外安然落地,若无其事抬起爪子舔毛。
赵福娃拾起游戏手柄盘腿坐在垫子上说:“小鱼儿,我们继续。”
项小宇一惊一乍道:“坏了。”麻溜爬起来取书包。
“咋了咋了。”胖福不愉快,“书包里装炸弹啦?搞得你和我家阿贵都发神经。还能不能好好玩游戏了,好久都不过来玩,玩一次还心不在焉,气死我了。”赵福娃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项小宇没理他,赵福娃趁其不注意将书包抢过来,“我倒要看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项小宇来不及阻止,书包已经被胖福颠倒个儿哗啦倒了满地,末了抖了抖,又掉出颗玻璃弹珠在地板砖上蹦蹦跳跳。
赵福娃提裤腿蹲下,瞅两眼扒两下,说:“也没啥奇奇怪怪的东西啊。”项小宇把地上的东西往回捡,“不玩了,我要回家。”
“生气啦?不至于吧。”
“没有。”
“我靠!就因为这点儿事儿你跟我胖福生气?我还气呢,三番两次请你来我家打游戏不来,成天神秘兮兮躲着我也不晓得在干啥。不想做朋友就直说,你跟我装特务玩什么秘密呢?”胖福鼻翼一张一合,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项小宇叹口气,扶着胖福的肩膀说:“委屈了?你想多了,赵福娃一直是项小宇的好兄弟好哥们,你信不信?”
赵福娃破涕为笑,“我信。”胖福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笔筒说:“小学毕业我送你的毕业礼物,这么丑的笔筒你竟然还一直留着,那就是我们友谊的见证。”
“是啊,也不看看谁送的。”项小宇拍了胖福一巴掌,胖福擂了项小宇一拳。
胖福深情说:“从小我就是个遭人嫌弃的小胖子,要不是小鱼儿你,没人愿意做我朋友。他们嫌我笨手笨脚反应迟钝,贪吃还老尿床。打那天你冒着鼻涕泡拿着弹弓叫我跟你一起打铁拐李家的鸽子时,我就认定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回想起这件事来,项小宇觉得好笑,“别提多糗了,咱俩被铁拐李拿着拐杖追的连鞋都陷进河滩泥里,我倒现在也想不明白你啥时候把裤子跑丢的。”
胖福哈哈一笑,“就在泥潭里腿儿陷进去拔出来时裤子就没了。”
项小宇也笑,“哈哈哈哈,后来我们俩都没敢跟爸妈如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只说被大孩子欺负扒了裤子鞋打屁股。”
“你倒真的被阿姨用鸡毛掸子打了好一顿屁股。”胖福说。
项小宇提议:“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继续玩游戏吧。”胖福也说好,顺手抓起笔筒丢过去逗猫,“阿贵接着。”笔筒骨碌碌滚过去,阿贵只一扑抱在怀里喵呜呜啃咬。
项小宇心里咯噔一下,“别别别!”胖福不以为然,“没事没事,给它玩,免得打扰我们。这笔筒够旧了,回头我再送你一个新文具盒,铁的印花儿不上锈。”“哎呀。”项小宇急道:“不是这个。”
赵福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不是这个?不是这个是哪个?什么这个那个的?”
突然阿贵像触了电一般呜嗷跳起来一尺多高,全身毛发直竖,发了疯似的拼命往床底下钻,原本躺着的笔筒居然自己立起来,胖福看得吃惊抱头大叫:“鬼呀!”项小宇用手捂住胖福的嘴。胖福嘴里喊不出声,仍一个劲儿指着笔筒朝项小宇猛眨眼,意思是说:“你看见了吗?你也看见了是吧?!”
笔仙从笔筒里爬出来,头晕目眩扶着口沿儿一阵猛吐,一边呕一边有气无力地说:“我发誓我真的看见了世界上最毛骨悚然最恐怖的生物。”笔仙抬头看时,一个胖子正翻着白眼软绵绵从项小宇怀里倒下去,笔仙大惊,“这个人类是谁?”项小宇苦着脸道:“我朋友,赵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