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一声“吱呀”掩门声后,云箩慢慢睁开双目,和衣坐起低头看着手中环形玉佩,自言自语:“风雨临近,我怎会睡得安心?”她轻咳一声,见红绡闻声推门而入,边迅速整理着衣装边问:“马车和路上所需的银两及衣物都备好了吧。”
红绡上前扶她下床:“都按姐姐您嘱咐的,备好了,只是……”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云箩:“我担心姐姐的身体,本就虚弱又怎能再经得起奔波折腾?”
云箩笑了笑,一脸的轻松:“你看我现在也就除了腿不利索点,不是精神气儿挺足的嘛,放心,我没事。”
“一定要走吗?”红绡心中还是忐忑不安,她劝了云箩好几次,可就拗不过这主子的倔脾气,低声喃喃道:“只带个马夫,若能带上点人手护驾也好啊,你说我们本就是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一出去指不定会碰上什么事呢?齐王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姐姐,没什么特殊事就不要随便出宫。姐姐倒好,不仅要出宫还要出城,不仅要出城还要去兵戈马乱的战地,不仅如此,还要去见汉王的死对头……”
“嘘……”云箩忙堵住了红绡喋喋不休的嘴:“别说了,若带兵卒会引人注目反而更危险,我们打扮得随意些,这样就没人会认得我们。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红绡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小心搀扶着云箩,一边小声嘀咕:“姐姐,要是齐王殿下知道了我们偷溜出去的事,怕是会被姐姐气吐血吧,然后呢,就会半路快马加鞭折回来,将我们统统禁足,这样姐姐就安全了,我也就放心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云箩瞪了她一眼:“再瞎说,你就不要跟着我了。”红绡嘟着嘴,靠得云箩更近了些:“不,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红绡什么都听您的。”
这时,一个孩子的身影朝她俩跑来,是刘盈。
他扯着云箩的衣袖,眨巴着清澈的眼睛,声音稚嫩:“你们要去哪儿,请带着我好不好?”
云箩摸摸他的头,轻声道:“我们去一个……对你来说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着你。听话,快点回去睡觉。”刘盈仰着小脸,神情可怜巴巴:“求求你,带上我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我想回到父亲和母亲身边。”
云箩含笑望着他,温和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到你父王和母后身边的,快回去睡吧。”
刘盈依然不为所动,小手扯着云箩的衣袖更紧了些:“不,带上我吧。”云箩板下脸,将他紧扯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拉开,声音一沉:“你若不听话,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父王和母后了。”说完,她背过身拉红绡就要离去。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儿,是要去找项羽,对不对?”刘盈大声说道。云箩一愣,连忙转身捂住了他的嘴,轻斥道:“不要乱说。”
刘盈抬头望着云箩,有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我不怕项羽会杀了我,只求……你带上我吧,不要丢下我,留我独自在这冰冷的大殿。”
云箩神色哀伤,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那双清幽的眸,她犹豫着,项羽不会伤害这个无辜的孩子,带上他也无妨,或许,可以利用这个孩子的身份……想到这儿,她不禁暗骂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孩童,怎能忍心利用他,伤害他呢。
云箩温柔地看着刘盈,牵起了他的小手:“对不起,刚才我说话重了些。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到你父王和母后身边的。”
“真的吗?”刘盈擦擦眼睛:“可以带我离开了?”
红绡在一旁倒是一脸嫌弃:“姐姐带谁不好,偏偏带个拖累人的包袱。”云箩则对刘盈点了点头,眉眼之间满是暖人心的温情。
萧萧的风声伴着粼粼的车轮轱辘声在黑夜里低吟浅唱,云箩透过车帘望着渐渐倒退消隐去的巍峨殿宇,心绪万千。生命这条漫长的路,一直望着,望着,但仍未能看得清路的尽头是什么。每过一个拐角会遇到分岔口,选择的方向是对是错无从得知,可能路的尽处是柳暗花明,别有洞天,亦或是尽处便没有了退路只余悬崖绝壁,跌下了便粉身碎骨,化为乌有。
云箩侧头看着拥着刘盈疲乏睡去的红绡,嘴角不觉一弯,谢谢你,红绡。这路是自己一意孤行,却无端牵累了真情实意待自己的朋友,在她的心里都把这丫头当成妹妹亦或是可聊天解闷,倾诉心声的朋友。
马车就这样不停歇地行进着,不觉几日转眼过去,此时正值晌午,日光看似明媚但并不怎么暖和,红绡去街边路摊打算买点吃的,但没想到被俩饿极了的乞丐硬是给生生夺了去,连掉地上的剩余银两也被沿街的人给抢了去。红绡气不过,回到马车里气得脸胀鼓鼓地,跺脚大骂:“什么世道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明目张胆的抢吃的,还抢钱。”
云箩劝慰:“罢了,以后小心便是,乱世纷杂,世人哪会讲什么王法天理?”
这时,马夫从兜里递给她俩一人一个饽饽,又转身将吃的放在刘盈手里,憨憨说着:“孩子,快吃吧。”
红绡骂咧咧了好一阵儿。出了出气才坐在云箩身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云箩却没有她吃得那么美味,嚼了一口又将目光瞟向帘外,心中一丝不安油然而生。
近了黄昏,远处云霞明艳艳,红彤彤地像是盛开的未央花。
“大伯,前方可有落脚停歇的地儿,客栈也行。”红绡边说着,边揉了揉坐久了,有点酸痛的肩。马夫还未来得及应声,但听一阵风吹草动之声愈发迅猛,空气中一股肃杀之气蔓延开去。
“大伯,别停下,快走!”云箩大喊。
马被突然持刀拦路十几个人惊了一下,长嘶一声,马蹄骤然停住,将马夫一个刹车不急,嘀哩咕噜跌下了马车。“发生什么事了?”红绡刚想探头瞧个究竟,被云箩一把拉住:“哎,别乱动,看样子我们怕是遇上拦路打劫的强盗了。”
红绡一听,吓得脸都白了:“我们不会这么悲惨吧,怎么办啊,姐姐。”
云箩从车帘一角望望外头那几个黑不溜秋,袒胸露肚的大汉,狰狞的脸上还涂抹着鲜红的颜色,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与其说是汉子不如说更像原始森林的蛮荒野人。虽然心底打鼓但还是安慰红绡:“没事,他们应该是冲钱财来的,要钱的话给他们便是。”
“可……”红绡皱紧眉头:“这可是我们路上的盘缠啊,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云箩虽说表面镇定,但声音的轻颤揭露了心底的紧张:“不这样,难道你要出去跟他们硬拼不成?”这时,惊闻一声惨叫,红绡闻声掀帘低头一望,蓦然小脸刹时惨白,声音也吓得哆嗦不清:“血……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