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佑一脸水滴也不去擦拭,甩手把水壶扔到了后方,表情肃杀地凝望着远方,任清晨的山风肆意地吹干面上的汗水,和……泪水:他也是人,除了整个财团的大事小情需要运筹帷幄,他还要承受和筹谋的还有太多,外表却要表现得云淡风轻,还要伪装得顺从乖巧,那拳头大小的心脏每每在回忆、现在和计划中备受煎熬,装载了太多,负荷了太多,没有地方可以宣泄和疏导,只能在晨跑中狂奔,在狂奔中释放胸腔的压抑,尽管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一个敌我不明的女人,一个冷酷寡言的女人……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愿意在她面前放下防备?不,他不会信任任何老家伙的人,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总是有意无意坦诚自我,泄露一丝情绪,呵呵,这个女人,是要争取的。叶天佑这样安慰和提醒自己,眼睛望向了天空,透过稀薄的云层,似乎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在遥远的国度里,他爱的那个女人,现在,好吗?因为她,他才回到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她的身旁?……
白兰伸手接住了叶天佑甩过来的水壶,看着微风吹乱了叶天佑蓬松的短发,感觉微风也吹起了自己心湖的涟漪:一个坐拥财富、前途无可限量的青年才俊,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起点和平台,现在的背影孤零零地站立在清凉的山顶,温和的旭日光芒远远不足以温暖他周遭的孤寂、萧瑟和无助,更不足以融化最坚硬的与世隔绝的外壳,即使他身上散发着淡漠的丝丝悲凉,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碰触,没有一个人可以温暖。
白兰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更没有可能,去知晓,更谈不上分享和分担。到底他和老爷子之间经历了什么?貌合神离的父慈子孝背后究竟又隐藏着什么?会是因为那二十年的分离么?老爷子为什么要找他回来,他如果不愿意为什么又要回来?
“想什么呢?”叶天佑转身看着白兰思绪飘荡,一抹光彩在眼眸中闪过。
“没有!”白兰迅速立正,低头答道:“叶少,天气凉,回去吧!”
“不急!”叶天佑下意识否定,近来,他越来越眷恋每天晨跑的时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宣泄和排解出胸中的郁结和苦闷,同时还……不会……感到孤单。
“空气不错,再坐一会儿!”叶天佑迈步上了凉亭的台阶,在挨着灌木丛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臀间瞬间被一片冰凉侵袭,刺骨的寒凉迅速渗透到了四肢百骸,却让他精神一震,忽然神清气爽起来。
白兰无声地跟在叶天佑后面,在石凳旁站定。
从陪着这个大少爷开始晨跑的第二天开始,他越来越喜欢这个石凳,总要在这里坐上一时半刻,而且时间越来越长,可是每次都不说话,眼睛盯着山间的空旷,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何止他,自己也是,现在每天做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就是晨跑了,或者说,是最期待和盼望做的一件事。晨跑结束,新的一天拉开序幕,白兰却觉得晨跑结束,今天就过去了,就剩下等待明天的清晨莅临。
两个人无语地伫立在每天的晨风旭日中,感叹着每天都一样的感慨,重复着每天都一样的情绪,习惯的感觉,还不错……
两个人静静地呆着,仿佛在安静地计算太阳一点点升起的高度,在默默计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石凳后的灌木丛,许是被风拂过,竟然微微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