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托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之前讲到了那里,才继续说道:
“刚才说到那位萨洛迪公爵是用不正当的手段才得到圣女大人的,是的,如果他想正大光明地去追求那位大人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位大人早就有了心上人……”
才说了几句,达克托就停了下了,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唉~”达克托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当初那位大人在提到她的心上人时,那发自内心的情感让我到现在都无法忘怀。虽然遭受了囚禁,但那位大人并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来救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根本不是萨洛迪公爵的对手。……虽说那位大人的心上人也是那一直追随圣女大人的七人之一,但作为智慧之神的【降神者】,那个人的能力根本不适合战斗。”
在谈及那位大人的心上人时,达克托说到其与萨洛迪公爵的实力差距,不由顿了顿,解释了一下这两人的实力差距是如何来的,才继续说了下去。
“而之后发生的事也证明了那位大人的担心。在短暂的十几天后,苦役营中新进了一批苦役犯人。这批新来的犯人中,有一个人当天晚上便潜入了那位大人的住所,想要带走那位大人。那个人正是那位大人真正的心上人,智慧之神的【降神者】,卡敖奇帝国大主祭梅隆的弟子,下一代大主祭——马克西米安!”
说道这里,达克托似乎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爱情的力量真是令人盲目,也令人疯狂。一如那位大人的心上人,不考虑自己与萨洛迪公爵之间的实力差距就奋不顾身地潜入险地。或是那位公爵大人,为了得到所爱的人不惜放弃了一切——名誉,友情等等之类的种种,但只得到了爱人的人,却永远得不到爱人的心。”
老人感到了自己的口渴,不由舔了舔嘴唇,便再次喝了口水才继续说下去。
“那位大人的心上人马克西米安大人为了再次见到那位大人,故意让人抓进了苦役营,但没等他到达那位大人的身边,便立刻被四下巡逻的卫兵抓获了。他被卫兵带到了萨洛迪公爵大人面前,萨洛迪公爵大人与紧接其后的那位大人认出了马克西米安的身份。看到情敌,萨洛迪公爵大人不免奚落了几句,但在看到那位大人担心、感动与情意交杂的神情,顿时发了怒,直接将马克西米安大人暴揍了一顿。”
说着达克托不由摇了摇头。
“那位大人在看到心上人受苦,自然免不了求情,但这却恰恰让那位公爵大人恼羞成怒。这位公爵大人瞒着那位大人,利用自己的权力将那个人扔进了大牢中最可怕的黑死牢中。那个地方蛇鼠成群,在那里关上三天,任何人都别想活命!萨洛迪公爵大人这么做,实际上就是打算从肉体上彻底消灭情敌。而那位大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些,她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顾一切得向萨洛迪公爵求情,为了所爱的人能够活命,她甚至答应了萨洛迪公爵的求婚。……”
听到这里,恩莱科原以为达克托会愤怒,但现在达克托的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恩莱科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情到底是如何,只能继续听下去。
“……在那位大人的心上人被投入黑死牢的第三天早晨,萨洛迪公爵大人心满意足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当婚礼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一对新人跨入了婚礼的殿堂,而那个被关在地牢里面的人已经咽气了。”
“在婚礼的第二天,一行人闯进了苦役营。而萨洛迪公爵因为他之前就选择了苦役营作为他的临时住处,出于颜面,他也只是在婚礼的当天使用了墨得勒家族的祖宅,第二天便搬回了苦役营营。而被他请来参加婚礼的人还未散去,当中可是有着卡敖奇帝国中不少强者。……”
达克托的双手微微搓动,似乎对于接下来的回忆有些紧张不安。
“……两行人相遇了,在寥寥几句话后,双方便开始了战斗。刚开始,战斗的余波就将苦役营毁了大半,如若不是苦役营设在郊区,恐怕那场战斗刚刚开始就会将整个城市化为废墟,令无数人陪葬!这就是圣骑士武力全开交手的伟力!现在每次回忆到那个场景,我就觉得,当时我的命完全是捡来的!……”
随着述说,达克托的双眼猛缩,他的语气微微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那场战斗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天后才停了下来。我听到外面没了声响,便大着胆子出去看了一下。先前那二十几个交手的强者,只有一个人还站着,但就算是我也可以看出,那个人已经疲惫不堪了。他手中的长剑指着瘫坐在地上的萨洛迪公爵,而那位大人拦在他的身前,正在与其争辩着什么。最终,他似乎在气愤地吼着些什么,随后便愤然将剑划过那位大人的身旁,斩入大地中,弃剑离去。”
达克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恩莱科,才说道:“想来您已经猜到了,那位愤然离开的大人,就是那位大人的哥哥,您的父亲。”
达克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想以此平缓自己的情绪。
“因为苦役营毁了,再加上需要疗伤,萨洛迪公爵搬离了苦役营,我也被放出了苦役营,但出于那位大人的恳求,我成了那位大人的仆人。尽管已经结了婚,但公爵大人始终在欺骗她,说他已经将那个犯人释放了。直到半年后,在萨洛迪公爵将要继任‘喀司纳郡’郡守的前一天,那位大人被检查出了身孕。萨洛迪公爵大人可谓兴奋异常,当天晚上便喝醉了酒,将所有一切都亲口告诉了那位大人。”
听到这里,恩莱科忍不住扯了扯嘴,作死做到这种程度的,也算是一种人才了。
‘不过话说,酒后吐真言这码事实在是太俗套了。’
不提恩莱科的吐槽,达克托说道这里时,嘴边忍不住挂上了一丝冷笑,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
“当天晚上,萨洛迪公爵大人被刺身亡,在他的尸体边上放着一张申明是自杀的遗嘱。一个该死的人终于死了,可是为了这个该死的人,多少人要陪着他一起送死?整整一百个人!我们这些负责服侍的仆人与负责守卫的卫兵全都被投入了黑死牢。在那里,我们每天都生活在死亡和恐惧之中,没有死的人也已经陷入疯狂的边缘。直到有一天,我们被从黑死牢中释放了出来,一个官员告诉我们,真正的犯人投案自首了,我们自由了。”
彷徨与不知所措充满了达克托的心中,就算这只是回忆,但也让达克托每一次回忆都宛若回到了那时。
“对于这个消息,我们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意外。而当我们走出大门时,我们看到了一位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那正是那位大人!她站在重刑事犯人的队列中,但就算是身处此境,她仍然那样安详,那样高雅,那样圣洁,她甚至还向我们挥了挥手,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当时我只想冲过去,代替那位大人。我也这样做了,但士兵将我拦下并扔了出去。”
老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伤感。
“被扔出去前,我知道这无法避免,我只能去全力记住那位大人的身姿。我发现,那位大人的腹部明显突起,那表明一个新的生命即将出世,那个孩子就是那个可恶的公爵的后代。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位大人。”
“从那以后,我不想再留在‘喀司纳郡’这个伤心地,我便化名来到了首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并且在一家裁缝店中安顿了下来。我从学徒做起,一直做到大师傅,经过整整二十年的努力,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裁缝店,并且成为了皇家裁缝师。但是,这一切并不令我感到高兴。直到有一天,那天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位大人。可惜的是,我再也无法看到当年的那位圣女阁下的身姿了,现在有的只是一位只为自己儿子着想的贵妇人了。”
达克托擦了擦眼睛,然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圣女’终究只是我们对于那位大人的定义,那位大人始终都是一位凡人。特别是这次费纳希雅小姐的事件,让我知道当初的圣女大人终究是不存在了。”
“这也是你想要告老回乡的原因?”
面对恩莱科的询问,收拾好心情的达克托嘴角边挂着一丝微笑。
“差不多吧,但现在我又找到了当初的信仰。”
“是贝尔蒂娜?”
“没错,确实是贝尔蒂娜小姐。”达克托笑道。
这是恩莱科第一次看到这位老人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老人将所有的金币重新装进袋子里面说道:“这里总共有两万两千四百七十一枚金币。这些应该够你初期使用的,反正这些钱我也用不了,我以前告诉你的故乡根本就是假的,那是我化名身份的故乡。我真正的故乡在喀司纳,那个地方充满了我前半生的痛苦,我绝对不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去的。”
“我的前半生在苦役营中度过,后面的几十年,我用不是我的身份度过。可以说,这一辈子我只有在那位大人身边的那段日子是真正称得上幸福的。而现在,我同样感到相当幸福,这不仅仅是我再一次看到了圣女大人的荣光,同样也是我终于有了真正自己的生活。为了自己,为了自己所想要做的,活着!真正有意义的活着!收下这些钱,让我,让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在快要走过人生的时候,不要留下最后的遗憾!对于我来说,这些钱并不重要,但是对于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来说,这些钱太重要了!”
说完这些,达克托将两袋金币抛到了恩莱科的手中,便转过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到手上这笔巨款,恩莱科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自己做事的方式是不是太过理智?太过自我?
但随即他便消灭了自己产生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的做事方式没有错,只是因为有达克托那‘无私奉献’的美德作为对比。
那总是佝偻的身子,却是那样得伟岸。那人性的光辉照耀到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的感性与理性产生了轻微的冲突。
但对于早就有了自我理念的人,有哪个可以轻易被其他人的理念说服呢?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达克托那伟大的美德赞叹,就算是理念不同也不妨碍欣赏他人灵魂的光辉。
——一平凡普通的老裁缝身上的美德,那令世人无比赞叹的美德,那将‘平凡’与‘伟大’联系在一起的美德。
这种灵魂的光辉是那样得令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