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出什么神?”
轿车停稳后,夏云见徐涛仍然一动不动。
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手,徐涛发现已经来到了芦林湖边。夏云用电子钥匙锁好了车后,带头朝徐涛难以忘怀的地方走去,在徐涛扳开的石缝里,夏云只摸到了那块粉红色的雨花石。
“真是怪事,那颗怎么不见了?”
看到对方拍拍双手后,一脸茫然。徐涛不禁打趣道:“你不是说过,人在石在,人走石离,啊?你把我甩了,那块代表我的雨花石,肯定不会陪伴在代表你的那块身边。”
“你瞎说什么,难不成它还长脚跑了,长翅膀飞了不成?要不然你再用把力,把它翻过去,我就不信找不到。”
“不必费事了,它真的不在那块石头底下。”
“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你把它甩了?”
面对对方急切的询问,徐涛隐隐一笑后,小声答道:“甩倒没甩,分手后的那天下午我又来过这里,我把它转移到对面那块石头底下了。”
“那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让它们呆在一起,放在溪流这边,是让它们隔河相望。”
“隔河相望还能同饮一河水,只怕以后还要隔洋相望了。”
“你要出国?你的家人都在国外吗?”
深深叹了口气后,夏云含着泪水应道:“我哪来的家,有家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到对方不象在说假话,徐涛不禁纳闷的问道:“你条件那么好,难道还找不着一个中意的人?”
擦了擦腮边的泪水后,夏云小声应道:“如果愿意听,我从头说起,好不好?”
“你慢慢说吧。”
“我在这里与你分手后的第七天,就到省财经学院报了到,两年的校园生活一晃而过,凭心而论,这两年的时光我也是白白糟蹋了,除了混了一张文凭,我真不知道我自己学懂了什么,毕业不久,在我父母和刘伯父他们撮合下,我与刘伯父的独生儿子结了婚。”
“你口里的刘伯父是不是同你父母到南京看望过你,三十二年前又安排你去读大学的那个人?”
“对”夏云回答了徐涛后,神情逐渐开朗,带着崇敬的口吻接着说道:“说起刘伯父夫妇与我父母渊源,那就更长了,卢沟桥事变后,全国要求联合抗日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当时正在北京读书的我父母,被卷入****游行的前列,过度的抛头露面,当局便把我父亲划进了****地下党的‘黑名单’,就在危险临近的前夕,真正的****地下党给我父亲报了警,我父亲只好携着我母亲逃回了老家,没想到回到老家也安身不得,无奈之下,我父亲只好投奔了距家不远的游击队,一个从未涉足过共产党组织的富家子弟,被逼成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当时那支由赤卫队改编成游击队的领导,就是刘伯父。刘伯父也是黄岗当地人,他十分欣赏我父亲的才华。自此之后,他们从职务上看是上下级关系,从情谊上来看,胜过一般兄弟姐妹。我父亲伴着刘伯父从抗日战争打到解放战争。西南刚刚平定,他们又奉命抗美援朝,最后一批从朝鲜归国后,我父亲和刘伯父一同脱下了军装,调到九江后,又伴着刘伯父在九江行署工作了多年,由于我母亲一直在山上,我父亲上班时就吃住在刘伯父家,就是我和我母亲下山每次都落脚在刘伯父家,同样刘伯父他们上山避暑也从不住宾馆,两对老人真诚的交往了一辈子。随着我们的降生,他们四个老人又都把对方的儿女视为己出。所以,当他们撮合我们的婚事时,我虽然没有什么激情,但也不存在反感。在四个老人欣慰的笑容里,我和他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既然你们从小就知根知底,干嘛不好好经营?”
侧身看了对方一眼后,夏云又叹道:“什么知根知底,我了解他什么呀,我要早知道他是那个德性,我还会痛苦这么大半生吗?”
“你刚才不是讲你们是四个老人看着长大的吗?交往那么密切,还看不清一个人的本质吗?”
面对徐涛不解的眼神,夏云又小声叹道:“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形,我俩小的时候,双方家长都在位,特别是刘伯父可以说是重权在握。我们两个就象心尖一样被人哄着,放在口里怕化了,捏在手上怕摔了。双方的缺陷都被无原则的喝彩掩盖了。在离开学校没几天,我又参军,回来后没几天我又去了南昌两年,在这关键的几年内我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婚后我们过起了二人世界,双方的本性立刻显露无遗。他有很多恶习,除了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最让我难以忍受的就是抽烟,除了吃饭喝水,他嘴上就叼着香烟。很少见他嘴上空过,特别是关紧了门窗的冬天。在缭绕的烟雾中我简直透不过气。婚后不到两个月,我发觉自己怀孕了,为了我和孩子的健康,我跪着央求他别在卧室里抽烟,他不但不听劝,反而凶神恶煞的对我吼道:“老子就这嗜好,你受不了就滚!”我知道我的好言相劝唤不醒他,为了不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影响,我以气候不适为借口,让刘伯父把我的工作重新调回山上。刚分居时,每逢周末,在他父母的叮嘱下,他几乎都来。由于我的冷淡,他也就越来越稀。八八年夏天,他陪他父母上山避暑,他私下里对我说他已和肖月同居了,让我起诉离婚。”
“肖月是谁?”
“肖月是他父亲原来的护理人员,也是他未出五服的姑表亲。她丈夫因车祸离世,留下她和两个女儿。我当时为了顾及两对老人的情份,既没有起诉离婚,也没过问他和肖月的同居。到了上个世纪末,四个老人都先后走了。我又感觉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就是挑明了和他离婚,也难找到可心的人作伴。事情就这样拖到今天。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我很幸福,实际上我是怎么过过来的,只有我自己清楚。”
听了对方如泣的诉说,徐涛轻叹一声后,小声劝道:“你才刚过五十四,年纪并不算大,有合适的还可以往前走一步呀,何苦要这么凄凄凉凉的捱日子。”
瞅了瞅身前的徐涛后,夏云涨红着脸应道:“除非是你要我,别人我很难相信。”
“你瞎说什么,我好心劝你,你反而跟人家开玩笑。”
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后,夏云又幽幽的叹道:“我今天之所以把你带到这里来,除了想唤醒咱们之间的情谊,主要是想向你吐露我悔恨的心声,也许你不知道,我这三十多年来,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悔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