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看了看身边静静倾听的夏云,又接着回忆道:“时间就像攥在手掌中的细沙,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两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的户籍随着长兄迁移到东岭茶林场后,因代缴费的原因,我必须转学到距离茶林场较近的中学就读。
“在我开转学证明的那天上午,向来不苟言笑的校长亲自接待了我,我说明来意,他迟疑了片刻后,又抬起头盯着我:‘你是不是三年前那件事还放在心上?’
“摇摇头后,我小声答道:‘我早把那件事忘了,再说也怨不得您。’
“因为焚书的第二天,我曾偷偷的溜到田老师外公家看过,二楼楼门的封条上赫然写着‘庐山红司联战斗队’。庐山当时是山下几个乡的政治中心,凡事冠有这两个字,就如同旧社会的皇权那样尊贵。看到了封条的落款,我当即就明白学校也是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让我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孩子做帮凶。”
“他听了也怨不得您几个字,竟然像见了久违亲人那样,激动的两眼湿润,他再次扫了我一眼后,几乎带着商讨的口吻说道:‘你的户籍虽然迁走了,但毕竟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只要你不走,学校不提代缴费行不行?’我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嘀咕道:‘我们是小学附初中,人家是专门初中,初一就开了英语课……’
“他听了我的解释,长长的‘哦’了一声后,字迹工整的给我写好了转学证。
“他在档案柜里抽出我的学籍档案袋后,一声不吭的把我从未谋面的处分决定抽出来,当着我的面让它化成了一缕青烟,他把学籍档案重新封好后,把它和转学证一并递到我手上,再次盯着我看了片刻,几乎是带着恳求的的口吻问道:‘能不能听完这节课再走?’
“我选择他这节政治课前开转学证,其主要目的就是想早点避开他,但是嗅着尚未飘散的烟气,我又不得不轻轻的点了点头,在这最后的一节政治课上,我尽管一直用眼睛盯着他,但他具体讲了些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进去,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对不住他。
“下课的钟声响过后,我破天荒的第一个走出了教室,谁知道还没走出多远,就发现校长就跟我身后。他一直把我相送到公路上,我本想就这临别之际的情感升华向他打探田老师的去向,但想想那张带有大印的封条,我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告别了儿时就读的小学,也就等于告别了童年,我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向人生的下一个驿站奔去。”
……
“呜!”大轮的再次吼叫,打断了徐涛的回忆。起身向码头望去,发现趸上方的滑动甬道里已空无一人,知道大轮即将启程,便对身边的夏云讲:“船要开了,我得回仓,免得班长担心。”
“你都打过招呼了,再呆会儿吧,等船开了再走,明天下船后,还指不定能不能再见呢。”
“那就看有没有那个缘份。”
“缘份”两个字一落音,两人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下,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大轮又突然一声长吼,紧接着船尾就翻起了巨浪,缓缓前行的大轮在江面上再次画了个美丽的圆弧后,承载了许许多多人的梦想和憧憬,朝着一望无际的波涛冲去,随着无尽的黑夜迎面扑来,喧嚣亮丽的九江港渐退渐远,淡淡的灯火逐渐和倒映在江面的星星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