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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冲动

月上枝头。

夜晚的密林里无疑是阴森恐怖的,而且比白天更加危险。相比于人类近乎没有的夜视能力,许多野兽在夜间更具有侵略性,因为他们可以准确地感知到猎物的存在。

好在今晚满月高悬,月华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洒在大地上,而且山林间还有厚厚的积雪,更是照的林间一片清晰。

章龙正趴在一处被白雪覆盖的树丛下,周围用一些枯木杂草掩盖过了。虽然岁数不大,但身为猎队首领的长子,章龙从小耳濡目染便学会了不少在山间立足的本领。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章龙相信他绝对看不出这块积雪下还藏着一个人。

章龙已经在这趴了两个时辰了,他有些冷,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这个下午对于他来说是个噩梦,他一直敬仰,奉为人生目标的父亲,在他心里如同大山一般的父亲,倒下了。

乍听到村里一位叔叔气喘吁吁地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的以为是那个叔叔在开玩笑。

开玩笑,我爹是谁?我有一次听二叔说过,我爹已经迈入中等战士的行列,村里的唯一一人哦。放眼周围几个村谁敢说稳赢他老人家,怎么会...怎么会......

章龙说着说着就发现喉咙里就像卡了什么东西似的,脸上也有些痒痒的。他立马撇下了那位叔叔,拉着已经呆在那的弟弟夺路而去。

闯进那个熟悉的房间,看到的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幕幕。为什么爹大白天要在床上睡觉?为什么娘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爹,爹有那么好看吗?为什么二叔那张大黑脸好像哭过了?严厉的二叔原来也会哭吗?

真好笑!章龙笑不出来。

章龙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所有人都在联合起来看他的笑话。所以他忍着没哭,更没有像虎子一样失态地扑上去。他在等,等爹突然睁开眼睛,等有人上来拍下他的肩膀,嘲笑他,“哈,怎么样?上当了吧!”

他站的笔直,就像爹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育。

“男子汉,大丈夫,要站如松。腰可以弯,但脊梁不行!”

没有人上来拍他的肩膀,爹也没有再看一眼他深爱的妻与子。反而听到了二叔那一番话。

章龙不动声色地退出了房间,从家里拿了一些东西,便上山来了。

章龙脑海里全是父亲死前的模样,从一开始不接受这件事,他在那一瞬间全理解了。

爹终究是爹,没有人可以杀得死他。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比他父亲更强的存在。可对于一个从小在父亲光环下长大的孩子来说,父亲就是他的天,是他最崇敬的榜样。这是一种天性的自我欺骗。

虽然当时爹已经受伤了,可章龙相信他依然可以跑掉,至少比其他人更有希望。可他没有逃跑,他选择了牺牲自己。章龙相信父亲的选择没有错,他为此感到骄傲。

父亲是个英雄,是伟大的战士。作为长子,他当然也不能给父亲丢脸。他把已经在眼眶徘徊很久的眼泪抹了去,做了一个自以为同样没有错的选择。

他要去杀死那头畜牲!

所以他挖了一个陷阱,底部埋上了锋利的箭头,上面盖了一层草皮,草皮上又覆盖了一层积雪,雪里掺入了一些母熊的粪便。村里曾经打过不少熊,粪便留了一些下来,因为异性的排泄物是吸引猎物的重要手段。

做完这些,章龙就潜伏到了不远处的树丛下,透过树丫间的空隙注意着陷阱。章龙不担心陷阱会被其他动物破坏掉,因为基本没有动物敢随便入侵到一只丛林霸主熊的领地,除非它是另一只熊。

“你也不怕熊没等到,你自己先被冻死。”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谁?”章龙吓了一跳,居然有人识破了自己的位置,还不知不觉地趴到了身后。他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秦空熟悉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空子。你不知道晚上在这种深山老林是可以吓死人的吗?”章龙看到好兄弟,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晚上,而且是深山老林里啊,我以为你趴在自己床上呢,趴多久了?舒服么?”秦空也打趣道,不过转而话锋一变,“龙哥,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平时章林叔和大家对我都很好,你知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亲生父母,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把村子当成了我的家,章林叔和秀玉婶就等于我半个父亲母亲。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想报仇,我也想报仇,可,我们的力量真的不够。再过几日城里就会派人来解决这头畜牲,到时候我们偷偷跟着他们,亲眼见证它的死亡,好不?”

章龙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连内劲都还没有修出来,肯定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但就是死我也要从它身上咬下一撮毛来,我等不了几天了。”章龙的表情有些狰狞。

唉!秦空无奈地一叹气,苦笑道:“长辈们还说你很冷静,我也一直觉得你为人稳重,可谁知道你这犟脾气啊,一冲动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章龙拍了拍秦空的肩头,叹道:“空子,就让我冲动这么一回吧!”

秦空略微提高了一个声调,责问道:“那你想清冲动一回的代价是什么了么?你能把生死置之度后,可秀玉婶能么?你痛痛快快坚持去死,有想过她以后怎么办么?”

“一日一夜,失去了最爱的丈夫和孩子,这种连番打击你让她如何承受得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你要把一家的重担全都交给婶婶一个人去抗么?”

“再说虎子,他今天刚刚失去了父亲,长兄如父,你以后就应该要起到一个父亲的榜样作用。如果他再失去哥哥,万一以后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谁来保护他?”

说到这,秦空神色缓和了一些,他尽量以平缓的语气说道:“还有我!我能眼睁睁的看你去死吗?如果你今天一定要给那畜牲褪褪毛,那我就给它放放血。”说完,还咧嘴一笑。

本来章龙听到娘和弟弟的时候就已经咬紧了牙关,原来慷慨赴死的决心开始有点动摇了,秦空最后一番话更是让他感动之余有些惊慌,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怎么能连累你,否则,我怎么和村长爷爷交待。”

秦空也不说话,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章龙。

看到兄弟清澈真诚,却同样执拗不可动摇的双眼,这个淳朴憨厚的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两人对视良久,章龙败下阵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解脱的语气,说道:“你说的对,我们...回去!”

秦空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大家,走,我们...”

说着正要去拉章龙的手。

嗞—呼——

秦空和章龙听到了什么重物踩踏积雪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声。

两人透过空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坳那边有一个巨大的黑影在缓缓靠近,更关键的是,它那一双血红的眼睛!

秦空低呼:“不会吧,是它?”

一旁章龙的呼吸逐渐粗重,全身开始轻轻颤抖,咬牙切齿道:“没错了,就是它!”

就是它,居然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这该死的孽畜。

赤!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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