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正要脱身而去,就看到又一只青瓷般的素骨白手拽了我的衣袖,“日,你是又要下去么?”
一回眸,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目,清流欲滴,似有无限哀怨,叫人好不可怜。
我攀上那只玉手,“月,我们同为男子,你痴恋于我,终究不是正经。”说完便掰开了那五个葱根般的指头。狠狠甩袖离去。
就听得他在身后幽幽开口,“她……就这么好么?”
……
正所谓,过慧必夭,红颜薄命。
像我们这种貌美无俦的,这命运也总是多舛。
想我五万岁那年,正是年华正盛,青春正茂,不知怎的,就被一珥两黄蛇,把两黄蛇,铜头铁额齿长二寸魁梧奇伟的巨人给看上了。多番与我倾诉爱慕之情,我拒不受。
不料,此人竟生歹心,欲强于我。好在阿母从扶桑神宫赶了过来,架着金毂轮车就呼啸而来,我连忙跃上金车,阿母便一路狂奔,那人是在其后穷追不舍。好在阿母驾车极快,那人追了许久,仍不及。想是那人也渴了,停下去喝干了河、渭二川,不料仍不得解,终渴死在途中。
后世人亦对此事多有记载,只是抹去了其中三千******,寥寥数语,便结了那人的一生:夸父逐日,渴饮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本以为就可高枕无忧了,不料,就连那九天玄女也来窥我沐浴,当真是防不甚防!
后月又来插一脚,简直乱过麻花。
这厢却是个痴情种,如今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好也说尽坏也说尽,就是不肯撒手。
我也是拿他没办法。也懒得管他了。
就算每次看到他那一比深闺怨妇还要哀婉的双目,我就受不了。
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也不知我是何等的帅裂苍穹,艳绝人寰,就连下个凡也有佳人日夜守候,你瞧,说曹操,曹操到。
我脚跟尚未沾低,就听得后头有女疾呼,“喂,烈阳元君!钱!钱!钱!”
我每回一下来,就准时现身,生怕我不知道她爱慕我一样,竟不辞劳苦,夙兴夜寐的等。
我撑着一把小黑伞,睨了她一眼,悠悠道,“我还没试够呢。”
她急了,一张小脸皱成苦瓜,一汪水眸里竟浮起了哀垦之色,“您都试多少年了!大神,我求你了,小妖我都快饿死了,您就别懒着我了。您给了钱,我马上就走!您也图个清净不是?”
我看着她娇俏玉容,一双杏眼有泪水凝结在眼角,晶莹的泪珠儿颤巍巍的挂在长长的睫羽之上,真乃雨后梨花,我见犹怜。
不自觉意动神摇,差点就掏出了腰包。
就在掏钱袋子的那一瞬就见她的眼角眉梢尽是欣喜之色,又装可怜来讹我!
差点就上当了!
她刚刚说什么,得了钱就要离我远远的?
她不是喜欢我的么?
顿时心里莫名有一丝心酸,忽而又计上心头。
“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听了是小鸡啄米般点头不已。
不料我却是话锋一转,“钱我是没有了,不如我以身相许,肉偿吧!”
小姑娘一听,脸一下“噌”得红了,像两朵烧在脸蛋的红云,彤彤的一片,分外娇羞好看。
我继续凑身过去,一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看着她,“有个如斯貌美的夫君,怎么,不满意?”
她低着头红着脸,像一颗熟透了就要滴水的蜜桃,偷偷拿眼从下自上又从上往下打量了我一番,蚊蝇似的哼出一句话,“那……那就肉偿吧。”
后来我们便偷偷对着东荒,拜了大泽。
我更是写了一封婚书,郑重交于了她。
她只是深山老魅,山魈木客之类,盖一雪妖耳。我那高高在上的九个兄长断断是不会允许我娶一个连仙都不是的雪妖的,更消说我那父君阿母了。
所以只能偷偷瞒着一众高堂,等到她至少成了仙后才告诉他们。
我瞒过九位兄长,瞒过了父君阿母,瞒了天下众人,却不料,我却没有瞒过过那个对我心心念念的月。
洞房花烛那晚,我刚想伸手去抱我的美娇娘,好好疼爱狎昵一番,没想我才掀了她盖头,轻轻揽入了怀中,未到一刻,她却是一把用劲推开了我,“夫君,你好热!”
我承认,美人如馅,秀色可餐,是有点血脉喷张,邪火上窜,这男儿血气方刚,热些,也是正常的嘛。
只道了句,“莫怕。”便又火急火燎的一把抱在胸前,正想一亲芳泽,不料,小娘子直呼火烧,我一看,登时就呆住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小娘子在我的怀中竟化了开来,冰消雪融般的如雨落穀榖,冰冷雪水湿了我一身,怀中小娘子凄声厉喊,“夫君,快快放开我!”
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撒手,退至三尺远。
才看到她才慢慢缓了过来,从一团雪球又慢慢化成了人形。
就算是成了人形,也只能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是又急又怕,却近不得她半步!
看着她生生受苦,呼吸越来越弱,就如同万蚁蚀心般揪着痛。
七天七夜,足足七天七夜,她才完全恢复过来。
我在这头,她在那头,中间只隔了不到数步,却像隔了千山与万水。
泪眼相看,却是无语凝噎。
过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她的一双清澈纯洁的湖眸里不断有泪水涌出,就像断了线的琉璃珠子,簌簌往下落。
清得如潭,晶莹剔透的水眸里哀色无限,幽幽看向我,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肝肠寸断。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夫君,我们…终究只是情深缘浅罢了……”
那双清波流转,水盈盈的剪水秋瞳几欲能把我的心肝脾肺通通看烂,那就轻得像羽毛的话更是如一把尖刀狠狠剜在了我的心窝。
“不……你等我,我去找冰龙胆,为夫定能和你长相厮守,与你携手白头,你等我!”
说完便化身为火,犹如一支利剑急速离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