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北面的那条捷径,说白了不过是盘桓于悬崖边上的一条采药人踩出来的山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却是万丈悬崖,山路狭小崎岖,兼之周边杂草丛生,暗夜寂寂,不见月光,灯笼微黄的灯光只能照着自己周边的一小块地方,至于那些杂草掩盖的下面,阴暗虚空,会不会就是万丈悬崖,就不得而知了。
一行人小心冀冀地朝前行走。月桂走在前面带路,然后是七小姐,再是梁婉清,小渔垫后。忽听得前面的月桂说道:“各位姑娘小心了,前面是下坡的路,有些陡,大家抓紧崖边的树枝灌木什么的,千万要小心。”梁婉清朝前看去,也学着七小姐抓住崖边岔出来的较为粗壮的树枝,借力平衡身体。不想那枚树枝竟是松动的,被人为的力道一借力,“吱呀”一声断了。梁婉清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松手已不及,身子随着惯力朝着悬崖一侧倒去,就要堕入万丈悬崖。
幸而她的前世是学过武术之人,身子十分的灵活,及时地伸手抓住悬崖边缘,即便是身子悬在半空,好歹也没有真的摔将下去。
小渔吓得魂几乎没了,惊叫道:“姑娘!”把手中的灯笼一扔,忙俯下身子双力扯住梁婉清的右臂。而在前面的七小姐,也第一时间回头,抓住了梁婉清的另一只手臂。
身子悬在万丈深渊之中,脚下虚空,梁婉清能感到脚底下冷嗖嗖的风声,还有衣衫被吹起飘荡衣帛之声。前世经历多次生死的她,并没有对此感到特别的恐惧。她紧紧攀着悬崖边缘,一抬头便看到那一双盈盈双目。
七小姐看着她,两汪如秋水般的眼睛大而明亮,里面盛满了担忧与恐惧。她半跪着,身子前倾,已探出悬崖半个身子,双手兀自紧紧抓住自己的右臂。倘若自己抓不稳悬崖边缘,身子急速坠下的话,以七小姐如此孱弱的身子,必定被自己带入万丈悬崖之内。
忽然之间,梁婉清心中的疑云烟消云散。
“三姐姐,你抓紧,不要慌,我们这就拉你上来。”七小姐惶急地叫道,盈盈双目慢慢盛满了泪水,似乎轻轻一眨就能落下一串的泪珠。
此时月桂也回身过来,协助七小姐抓住梁婉清的手臂。三人合力,再加上梁婉清懂得如何借力,不一会的功夫,梁婉清就重新跃上悬崖,稳稳妥妥地站在小道之上。
小渔刚吁一口气,回头一看,不由暗呼:“糟了!”
原来她方才情急之下扔了灯笼赶过来救人,不想那灯笼居然着起火来,连带周边的干枯杂草枯枝什么的一并烧了,火借风力,呈愈烧愈旺的趋势。
小渔忙折了悬崖边上树木的树枝扑火,没扑两下,忽地从下面飞射上来几枚带了火的箭,斜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吓得她“啊”了一声,紧靠着崖壁不敢再动。
七小姐惊叫:“不好了,看来下边的山贼发现我们了。”
果然,越来越密集的带火弓箭朝着她们这边的方向射来,看来这条下山的捷径走不了了。
“我们返回去。”梁婉清看着前面被火箭封住的小路,再看看这才走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冷静道。如果强硬要下山的话,谁能想像得到会不会被燃火的弓箭射死,亦或是为了躲避这些箭而摔下深渊呢?
小渔马上赞同:“姑娘说得对,这条路实在不能走了,我们返回寺里才是上策。寺里有众寺僧守着,那些贼子想攻上山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七小姐与月桂也没有异议。
于是四人又重新调头朝回走。由于刚刚走过,还有些印象,没用多久,大家便又走回到寺里头。
此时的光华寺依然火光冲天,但并非是被山贼们射上来的带火弓箭烧起的火,而是寺僧们扎起火把,矗立于寺庙的各个角落,登时把半边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毕竟是百年老寺,即便是慧觉住持不在,那些寺僧也严恪职守,首当其冲,捍卫着寺院的安全。
梁婉清朝四周看去,见密密匝匝的人群全都汇聚在大殿之内,显然这些都是没有及时走掉的。这些人中衣着光鲜者兼有之,葛衣布裙的也有之,大家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般惊惶失措,不知道是接受了被围困的现实,还是心存对寺僧能赶跑山贼的寄望。
忽然,身后传来月桂一声惊叫:“姑娘,你怎么了?”
梁婉清赶忙回头,见七小姐脸色惨白,身子软软倒下。
“七妹妹,你怎么了?”梁婉清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七小姐,右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脉上。脉息微弱,似是气血双亏,她举目细瞧,在火把映照下,见七小姐的手肘处的衣衫,一片腻滑腥红。
月桂眼睛都瞪大了,捧住七小姐的手,哽咽道:“姑娘,你…...你怎么伤着了?都怪奴隶,没有照看好姑娘……”
梁婉清忽然想起,方才在悬崖的时候,七小姐身子几乎扑倒在悬崖边上,拼命探出双手拉住自己,想必这手肘处就是被崖边源尖锐的岩石划伤的。而七小姐这一路走来,竟然一声不吭,咬牙暗忍,就是为了不拖累大家,着实令人钦佩。
梁婉清拧紧眉头,吩咐道,“小渔,你去问药房的师父们要些金创药来,要快。”
小渔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她沮丧地看看梁婉清道:“姑娘,师父们说药房着火,里面的药全被烧了。”
“那怎么办?”月桂急道,“我们姑娘素来身子不好,出门伤了风都会病倒。如今伤了手臂,又拖延了这么久,奴婢怕……”说着哭了起来。
梁婉清伸手去探七小姐的额头,果然,触手有些发烫,看起来是伤口发炎引发全身低烧,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依七小姐的体质,真的难保会出什么事情。
“小渔,月桂,你们照顾好七妹妹,我去后院瞧瞧,我记得那里有个药园子,兴许有疗伤的药草。”梁婉清吩咐道。
见自家小姐要单独前往,小渔急忙道:“姑娘,如今寺里很不安全,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让奴婢陪姑娘一起去吧。”
梁婉清摇摇头:“不行,七妹妹的伤势有恶化的可能,需要有人在旁边照顾。放心,我去去就来,不会有事。”
说完,再不顾小渔的反对,取了火把,独自朝后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