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将军府,书房之中,蒋毅飞端坐在书案之后,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位黑衣男子,那男子低着头垂着手,正在向他禀报事情,仔细一听,说的竟然是今天在净慈寺里发生的事情。
这黑衣人是蒋毅飞派了暗中保护宇文雪的人之一,自从蒋毅飞知道了宇文雪那天在驿馆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担心她再遇到麻烦,派了人暗中进行保护。
他听了这护卫详详细细地把今天的事情说完,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思索着:这东吴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出手救了雪儿?上次在驿馆里他已经出手相助一次了,这次更是不惜伤了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和皇后不和,他想给荣华公主下绊子?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蒋毅飞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再去伤这个脑筋,既然他为了雪儿受了伤,出于情理都应该感谢一下他,要不自己明天去拜访一下,顺便探探虚实?
只是不知道宇文尚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若是知道了,自己就跟着他一起去,要是不知道的话,一定是雪儿怕他们担心所以没说,自己若是贸然捅了出来,辜负了这丫头的心意,反而不美。
自己虽然疼爱这丫头可是毕竟不是她的父亲,独自去看望太子殿下难免有些越俎代庖了。
他踌躇了一会,叫来管家,让他去准备一份厚礼,再让人明天一早去宇文府上盯着,看看宇文尚的动向,明天是文会正式比赛的日子,宇文尚应该往国子监去,若是去了驿馆多数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明日一早就到驿馆附近去守着,到时看情况再做打算。
此时的宇文府,宇文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孙崇文的身影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上一次在驿馆他帮她脱困,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他,现在他又为了救她受了伤,这让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又想到皇帝赐婚的旨意,她的心中更是百转千回,这位靖边王殿下,她也曾在街上看过一次,那时他刚和北戎打了一仗凯旋而归。当时通往皇宫的大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全都是前来迎接的官员还有看热闹的百姓。
那天蒋叔叔告病没有上朝带着她去城外的山庄,因为人太多于是他们停在路边的一处巷口,蒋叔叔正好看到熟人就前去打招呼。她坐在马车里,靖边王带着人已经走到附近了,她好奇地掀开了车帘看着车外的情景,看着看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一位穿着大红衣裳的姑娘,手拿着一个绣球,朝正骑马而来的靖边王扔了过去,这姑娘长的颇为富态,一动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波涛汹涌,一张白净的胖脸、一对眯缝着的小眼睛、鼻子倒是挺直,配上一张红艳艳的厚厚的嘴唇,看着就喜庆。
宇文雪认识这位姑娘,她是刑部尚书刘明达大人的独养女儿,叫做刘明娟的。她曾经在蒋毅飞的家中见过她一面。
这位姑娘力气颇大,眼看着那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就要砸到靖边王了,却被他身边的侍卫挡了回去。刘姑娘站在那里懊恼地直跺脚。
宇文雪闲着无聊,就在那里暗自遐想着如果这位靖边王真的要是娶了这位刘姑娘,那该是什么样的场景,想着这些,她扶着车门笑的十分欢快,却没发现,周围的百姓都在对着刘明娟怒目而视,只有自己笑的开怀,显得格格不入,等她发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才蓦然发觉自己格外地不厚道,她吐了一下舌头赶紧放下车帘,躲进了车子里。
那时是她唯一见到过靖边王的一次,靖边王的队伍很快就过去了,后来蒋毅飞过来带着她出了城,两人一路上聊天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位靖边王是皇上的胞弟,他和皇上都是蜀山书院前任山长高德彰的弟子,蒋叔叔对他的才干倒是颇为称赞。据说他的王妃半年前就在他赶赴边关的当天晚上过世了,只留下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皇帝命人厚葬了这位薄命的王妃,将小王爷带进宫中亲自抚养。
宇文雪听了此事,心里感觉怪怪的,总觉的这位王爷未免太过薄情了,难道他连一天也不能等?让自己的妻子孤零零的慢慢死去。
她在心里替这位死去的王妃不值,靖边王即使再位高权重,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了,不知道她在**病榻之时,看着自己的夫君毅然离去的背影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在女人的是心里家、国、天下,家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为了家她们可以牺牲一切。而在男人那里则变成了天下、国、家,家成了最末位的,角逐天下才是他们心目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仿佛只有指点江山裂土封侯,才能证明他们是真正的男儿。只是苦了深闺之中多少红颜,在孤独寂寞之中渐渐凋零。
现在这个靖边王将要成为自己的夫婿,难道自己也要重蹈前任王妃的覆辙?靖边王府里除了两位有名分的侧妃,其他的女子说打杀就打杀,说送人就送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王爷怜惜过谁。
许多女子被王府的滔天权势和烈火烹油的富贵景象迷花了眼睛,一心只想飞上枝头,可是没有瞧见这繁华景象之下的步步艰辛。
她又想起那位东吴的太子殿下,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应该当面向他道声谢谢,明天让丁师兄陪自己去探望一下,道声谢吧!
只是既然是登门道谢,总不能空手去吧?自己可是拿不出什么厚礼来的。
算了吧!还是去和爹爹说罢,自己即使不说,跟着自己的人哪里敢瞒着父亲,只怕是连蒋叔叔现在都晓得了。
也罢!这就去找爹爹。她想到这里,翻身起床,叫了丫鬟进来,服侍她穿好衣衫,理了理头发,她不爱梳发髻,平日里总是将鬓角的头发编起来挽在脑后,再用金冠压住碎发,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她索性叫丫鬟将她所有的头发编成一根独辫,什么首饰也没戴,就这么去见父亲了。
她带着两个丫鬟,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爹爹每日里总是歇在这里,他天天早上会到正房去看看顺便亲自打扫一番,却从来不在里面住,他也不许别人进去,每到母亲的忌日,爹爹总会带着自己进去坐上一会,他总是说母亲的影子还留在那屋子里,之后他总是到蒋叔叔家里去喝个大醉才回来。
想着父亲对母亲的一往情深,再想着自己身上的这道赐婚的旨意,想到靖边王对待妻子的态度,她不禁心中黯然。
书房里还亮着灯,宇文尚正坐在书桌后面擦拭着一把剑,这剑是雌雄双剑,一把挂在他的书房,一把挂在正房卧室的床边。
这是当年他们夫妻的心爱之物,婚后闲暇时,两人经常在月下浅斟低唱,兴趣来时一起拔剑共舞,舞的尽兴了就相拥着坐在花丛之中看着天上的月亮。阿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别样的风情,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感到温馨惬意。那段日子是他这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时光了,他们在一起如胶似漆,恩爱**。
只恨欢乐的时光总是最易逝去,那一年,他的阿梅走的很突然,当时他没有守在阿梅的身边,这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所以他嫉妒当时守在阿梅身边的蒋毅飞,虽然他知道蒋毅飞是个谦谦君子,但是每次想到这件事情,就提醒着了他,在阿梅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没有守在她的身边。
每次见到蒋毅飞他总是要和他过不去,其实他心里很感激他的,自己在阿梅走后的一段日子里,终日只是借酒浇愁,是他帮着自己照看雪儿,也是他将自己打醒,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其实仔细想来他比自己还可怜,自己和阿梅毕竟是两情相悦,共结连理。阿梅对他却完全是当做亲哥哥看待,空负了他一腔痴情。
他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虽然每当想起他是为了阿梅才单身至今,他就恨的牙痒痒。可是从心底他还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每当他和自己抢女儿,自己虽然也和他闹,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
他正在想念往事,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爹爹!你睡了吗?”是雪儿来了,他叹了一口气,刚才下人已经把今天在净慈寺发生的事情如实地禀报了,想到她这一天遭遇的一切,他的心不由痛了起来。
“进来吧!”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宇文雪已经推门进来了,她走到书桌前,蹲在地上,将脑袋轻轻地靠在父亲的腿上。
“爹爹,我今天在净慈寺,遇到了一些事情。”宇文尚缓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听下人说了,明天我去驿馆拜谢太子殿下。”
接着他又问道:“你可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会救你?”“我也不清楚,不过感觉这位太子殿下人倒是不坏。”宇文雪仰起头来,“爹爹,你把你的那瓶续断膏,带着吧?太子殿下怕是伤了筋骨。”
虽然这续断膏价值千金,但是那里比得上自己的女儿贵重,他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头,目光触及女儿绝美的容颜,心中突然一动,他始终把女儿当成孩子看,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长大了,还出落得如此美丽。难道那太子殿下是起来淑女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