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不才《拂雪》(纯歌版)
银光贯穿黑暗,直冲天际,漆黑无边的毒窟溢满光芒,淡紫花瓣缭绕飘舞,是漫天花雨,亦是浩瀚花海。纯白金刚莲花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片莲瓣轻盈飞起,倏忽如烟消雾散化作点点光芒,循着银光飞出毒窟。不多时,曾经的毒窟毒后、至尊毒物金刚莲花,已然化为无数纯白仙光逸出,依着冰寒白石的指引,点亮南方星宿。
望着眼前的绝美景致,若水深感不可思议,心下对白泽深不可测的仙力愈加拜服,更暗自惊叹木令谷原来蕴藏这叹为观止的仙力,感受腰间他掌心的温暖,不由得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白泽。眉间的专注蕴着难以抗拒的俊雅英气,嘴角的笑意却藏着三分风流潇洒,低垂睫毛轻轻颤动漾着吹皱一方心池的宁静淡然,生生让若水不忍移开目光,亦让她蓦地很是心痛,不觉眸中已是水雾蒸腾。
“此事了却,回去给你细细看来可好,”白泽眼神游移,怎么也不敢看向若水,声音却是温柔至极,还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宠溺,环着她的手臂似又紧了紧。
可是,白泽的话语在若水听来,分明就是无甚差别的轻薄。若水忙收起目光、敛摄心神,眸中泪水也渐渐忍了回去,略略摇头轻声道:“不,不必了,我方才没有看白泽仙将,而是那边的仙光,白泽仙将莫要,”顿了一顿又道,“莫要自作多情。”若水努力装作镇定,声音也故意强硬一些,但在白泽听来,却是再舒心不过的娇嗔。
白泽忍不住慢慢颔首靠过去,若水顿时心生厌恶,忙别过头去,怒气冲冲道:“请白泽仙将专心运功,莫再分心!”白泽闻言呆住,听得若水言语间的不满和声音中的怒意,方约略猜到她所思所想,从方才柔情蜜意的沉醉中清醒过来,眼中光华黯淡,心如刀绞。
一时沉默,两位仙家静静望着眼前不倦流动的仙光,各自心中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静。正自缄默,银光瞬间消失,黑暗无情欺来,刚刚还明亮如金乌当空的毒窟,此刻又复初时的漆黑如墨,似化不开的忧愁填满胸臆,沉重压迫,金刚莲花早已随着仙泉仙力化成云烟,更无氤氲毒障,只余无边无尽而又寂静无声的浓墨。
“不好,”白泽丰富的战场经验让他感到深深不安,仰头看到洞口犹在,不及多想就催动云诀,揽着若水飞身而上。若水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觉耳边风声呼啸,正随着白泽快速飞向洞口。
眼见洞口愈加清晰,不知是安全在即、见识浅薄,还是身后白泽的安心可靠,若水并未感到一点害怕,甚至不觉一丝异常,心中颇为复杂地望着脚下漆黑,脑海中竟是白泽与那位仙女生死与共后携手飘然的情景,一时心热,再也忍不住,瞬时泪如雨下。
若水的泪滴还未来得及冷却在风中,就听周遭隆隆之声自远而近,仿佛闷雷从天边滚来。随即地动山摇,似洪荒六合摇晃起来,土石崩裂散落、犹如天雨,涌动水声蓦然大作,若海浪翻腾。若水顾不得方才的伤心欲绝,张皇无措望向洞口,却见洞口正迅速崩塌,不过一瞬就已不见光亮。
“挥动长剑格挡土石,”若水耳边响起白泽清朗声音,带着些许冷静和更多担忧,又感到自己被他小心揽在火浣披风中,旋转向上,眼前出现一团银光如明灯初亮,照彻她心底的混乱。
若水晓得,这是白泽在用缀着冰寒白石的纸扇挽成冰寒白光,借着仙力荡开飞来土石,她也催动仙力舞起长剑,谨慎应对不知何处的纷纷土石。透过冰寒白光,若水于混乱中只能看到不断出现又消失的土石,听得见不绝于耳的锵锵之声,还有感得到身后白泽紧紧的拥抱,和颈间他温热气息。
此时的白泽,看似镇定冷静,实则焦急万分,自责该是想到毒窟毒性枯竭会引来崩塌,后悔将若水带来同赴艰险,本想在她面前予曾经一场了断,大概到底还是空付心血,眼下更是命在旦夕。
想到此处,白泽右手高扬头上,展开纸扇,手腕翻动,画出一片明亮冰寒白光,响亮而激烈的撞击之声传来,击在他心上,仿如落入万丈深渊,得不到半点回音。
纸扇看似柔弱无骨,实则锋利无比,当一米阳光透过缝隙照来时,若水对这句话知晓得更确切了一些。白泽以扇为刀、仙力胀满,生生将封住洞口的大石削得四处散落,不敢有一分停滞与歇息,亦顾不得偶然有小石擦伤手掌,只念怀中的若水安好。
不多时,透进的日光仅容一身,白泽颔首附在若水耳边道:“闭眼,”若水依言合眸,手上却是半分不敢松懈,不单单是害怕飞来土石,更是担心白泽因自己的疏忽受伤。白泽也闭上双眼,分出精神观照周围,敛扇倒转、又为长剑,于头顶轻轻一划,便放下仙障护好若水和自己。
紧闭双眸的若水兀自挥舞长剑,感到日光暖了眼睑,心底顿时一片喜悦荡漾开来,既欣喜逃出洞口,又甚为感激白泽的高深仙力。虽然很是想看看白泽是否无恙,若水还是忍住没睁眼,直到再度听到白泽似安定许多的声音道:“收剑罢,已然无碍。”
若水闻言,一边收起长剑一边缓缓睁眼,云海翻涌、土扬石飞,却是半点伤不到自己,定睛一看方知是白泽所下的仙障,白光若游丝轻盈飘舞在眼前。
不多时,白泽寻了一处高大山峰,携着若水轻轻落下,仍是恋恋不舍地拥着她。若水还未从这一连串变故中清醒过来,自是顾不上不久前的怒气与厌恶,愣愣看着脚下的沧海桑田。
山塌地陷、尘土飘扬,飞瀑流落、仙泉弥漫,绿叶回旋、彩瓣簌簌,五色光芒纷飞流转似旖旎艳霞,雾霭山岚聚散离合如轻云回雪,纵然一度高山巍峨、流水绵延,亦挨不过一夕陷落,犹记当时安宁静寂,任凭烟尘匆匆埋葬,空自怅惘。
转瞬之间,草树繁盛、鸟语花香,飞流三千、云蒸雾腾,琉璃繁缕、凝若花枝,曼珠沙华、金刚莲花,木令花影、冰寒黑雾,失却往日或雄壮绝美,或妖冶邪魅,再狂妄一时或不可一世,都不过湮没白浪间,化作一缕青烟,不见,徒留一方镜鉴般偌大湖泊,聊以镌刻风起云涌而又缠绵悱恻的过往曾经。
“白泽仙将,当年太古冰山崩塌,也是这番沧海桑田?”若水声带一丝哀伤问道,却不知为何会问起。
白泽深深叹息道:“太古冰山崩落,整个仙界为之震动,远在东海尽头的鬼巢也有所知,毒窟亦随之深埋地下。目下不过一方地陷水漫,若强自说愁,倒也算得上桑田沧海。”
还未及若水再去多想,一阵眩晕旋即袭来,比方才的地动山摇更甚三分。若水晓得,虽服解毒反生香,怕还是毒窟中先受毒性、又动仙力,一时疲惫所致,可惜意识犹自清醒一刻已然手脚不听使唤,只得任由昏去。白泽才说完,就发觉怀中的若水从臂间向下滑落,忙微微倾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驾云向北而去。
日光温暖、错落点点,紫色花海、芳英簌簌,木令花糕、淡淡飘香,古朴“云心”、弦柱思年,一袭白衣、公子无双,落笔云烟、翰墨丹青,回首淡然、笑问安好。待得若水醒来,眼前便是这一幅宁静无伤的画卷,不禁刹那恍惚,仿如误闯忆境,错将他人美好作己事。
见白泽走来,若水两颊微红,低首打量地上厚厚紫瓣,清朗声音悠悠传来,温柔如斯:“可好些了?吃些点心罢。”
若水抬头看向桌上的木令花糕,忽然想起第一次品尝的甜腻,暗自好笑原来自己竟轻易嫌弃他几十万年对那仙女口味的留存,不由得悲从中来,轻声道:“不必了,还是白泽仙将留着念想相思彻骨的芳魂罢。”说完就要起身。
嘴角犹自挂着怜惜笑意的白泽,闻言心下一凉,脑中顿时空白,万千话语郁积胸中却不知从何说起,见若水才站起,就将她一把拉住,眉头紧锁、目光哀伤,仍柔声问道:“你为何偏要执此一念。”
“为何?”若水转头看向白泽,眼底水雾涌动,怒气冲冲的声音分明带了三分哽咽,“我说一句孤芳自赏、恃才傲物,不重礼义、不守诺信,不诚不挚、癫狂轻浮,白泽仙将就让我来木令谷,品木令花糕,弹‘云心’古琴,摘木令花,学‘汉广剑法’,看画轴诗作,见酩酊大醉,携木令花影,毁金刚莲花。这般大费周章,我自然相信白泽仙将亦是‘深晓死生、重情重义、忠贞专一’,更何况连曾经背弃和沧海桑田都未能削弱半点入骨相思,这样深厚情意,我怎能不看懂。”顿一顿,继续道,“我就不打扰白泽仙将回忆故人了,”有气无力地道出两字,“告辞”。
言罢,若水泫然泪下,抓起桌上的纸扇,用力展开、催动仙力,冲着衣袖劈下,将纸扇一扔,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渐渐消失在纷繁的木令花海中,亦洒下一路晶莹。
白泽怔怔看着手中淡绿绸缎碎片,嘴角扯出深深苦笑,口中喃喃念道:“深晓死生、重情重义、忠贞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