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出于不安,祁雅凌晨四点就醒了,而且睡不着了。她掀开窗帘一角,楼下依旧灯火通明,丝毫没有消减的势头。她担心郗诺在沙发上睡觉会不舒服,便裹上一条薄毯去找郗诺,希望他回到床上睡。
客厅的灯调成了暗光,昏黄的光线不太刺眼,也让人觉得安舒。借着光,她看到了郗诺狼狈的睡姿——整条被子都从沙发上滑落到地上,他一条腿搭在被子上,一只手臂也从沙发侧面垂落,似乎碰一下便会砸在地上。
祁雅蹑手蹑脚地,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影响叔叔阿姨的休息。她走到郗诺身边,轻轻地用手指戳了他几下,然而没反应;又戳了几下,还没反应;再戳几下……有反应了。
郗诺连眼睛都不睁,懒散地发出一声:“嗯?”
“哥。”祁雅压低嗓子,“要不你去床上睡吧。”
郗诺仍旧没睁眼,却迷迷糊糊地将手脚全部缩回沙发上,而且十分迅速地将被子抽回盖好,留给祁雅一句“不用”,便继续睡觉。祁雅不好勉强,只好又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爬到床上盖好被子。
可她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无聊的她只好玩手机打发时间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突然有阵困意来袭,于是她又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多久,祁雅被传来的炒菜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发现郗诺在对面侧身看着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被子有没有盖好,幸好所有关键部位都盖得严严实实,没有被郗诺有机可乘。
随即她问:“你怎么跑到床上了?”
“不是你让的吗?”
仔细想想,貌似是的。
她又问:“你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
郗诺反问:“你觉得即使我看到了,我会告诉你吗?”
仔细想想,貌似也对……不对,这话有深意!
“你真的看到了?”祁雅大惊,“臭流氓!”
“这话就过分了吧”,郗诺解释,“我进来时,你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我会透视眼吗?”
听到这话,祁雅放心了。
但郗诺没完,他继续补刀:“而且你胸前那几两肉,真的没什么被看的价值。我在我的衣服里塞俩馒头都比你丰满。”他故意一字一顿地说出五个字:“旺!仔!小!馒!头!”
大过年的,大过年的!你这么做真的好吗?一年之计在于春节喂,你懂不懂?你这么损她,还让不让他在这一年里好好发育了?
“你不损我难受是不是?”祁雅已经接近暴走了。
郗诺适时地收敛住,说:“言归正传,吃完饭后你先回家吧,因为我要回农村的奶奶家,大约三四天才回来,实在无暇照顾你,而且你也要去拜年。等我回来后再领你玩。”祁雅很爽快的应允。
吃过饭后,祁雅便回到了家,而郗诺一家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农村。
一共两小时的车程,过的漫不经心。郗诺却很欣喜,因为很快就可以见到柔儿了。
墨柔是郗诺的青梅竹马,比他小一岁。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在他心里始终把墨柔当做亲妹妹,而且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在祁雅之下。
郗诺回到农村先见了奶奶,聊了一会儿家常,便满心愉悦地去找墨柔。
墨柔的母亲早年不幸去世,而她的父亲墨英也没有再娶,经营着一个度假村,同时照顾着女儿,对待郗诺也如待亲生儿子一般。
度假村依山而建,面前正对一条江,由于是冬天,山上覆满白雪,了无生气;江面也只是一层厚实的冰,全无汹涌。而且冬季对于度假村来说是淡季,鲜有人来。
郗诺在很远之外便看到在冰面上网鱼的墨英。他走到冰面上,慢慢向前挪步,并呼喊:“叔。”
墨英回头,见是郗诺,也十分热情地迎上去。郗诺递过手中的酒,说:“叔,新年快乐。这是我爸让我送给你的酒。”
墨英说:“你先把东西放到屋子里吧。我在忙,现在没时间。”
郗诺拎着酒向房子走去。他随手将酒放在门边,然后便去找柔儿。
他听见厨房里有流水声,便轻手轻脚地向厨房走。果然,他看见墨柔正背对着门,站在水池前洗菜,并没有察觉到他。
郗诺在背后用手遮住了墨柔的眼睛,默不作声。墨柔确是聪明,她兴奋地说:“诺哥哥。”
郗诺笑着松手,说:“新年快乐,柔儿。”墨柔转身,竟直接扑在郗诺怀里,说:“嗯,新年快乐。”
“好了,别撒娇了。”郗诺始终笑得灿烂,毕竟已有半年多没见了。他一边用手摸墨柔的头一边说:“我给你买巧克力了。”
说完,他轻轻推开墨柔,取出了装在背包里的两大盒德芙,还有一大盒酒心巧克力,全部交到墨柔手上。
墨柔接过巧克力,并没有道谢。因为郗诺一向讨厌关系密切的人道谢,他觉得一句“谢谢”反而会让两个人的关系生疏。
墨柔将巧克力放在一旁,牵着郗诺的手,甜声说:“诺哥哥,我先洗菜,洗完再和你聊天。”说完便转过身,可郗诺并没有走,而是从背后环过墨柔的身,绕道身前攥着墨柔的手及手里的菜。她整个人都靠在郗诺的怀里,却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郗诺边洗菜边说:“我在这里,怎么能让你干活呢?”他说的很温柔,似乎要将冬里的雪全部融化,却和对祁雅说话的语气不同,这句话中全是哥哥对妹妹的宠和疼,全然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愫。
墨柔笑得纯洁,似冬月的雪,寻不出任何污秽。她说:“诺哥哥,有你真好。”天生的娃娃音,像打翻的蜜,甜住了郗诺心底的每一处角落,甜而不腻。
郗诺一声不发,始终面带微笑,目光全落在菜上,但他的余光却看到墨柔正抬头凝视着他。
“一脸花痴相地看什么呢?”郗诺微微低下头,下颌恰到好处地抵在墨柔的额头上,但目光仍旧未落下,依然专注的洗菜。
墨柔还在牢牢地盯着郗诺,不肯将目光收回。两人没有交谈,但全是满脸笑意……
做完饭后,墨氏父女及郗诺坐在餐桌旁,由于郗诺并不饿,便没有拿筷子。他和墨英寒暄几句后,终于谈到重点:“叔,我想带柔儿去我家玩几天,其实暑假回来时就有这打算,只不过没来得及说;现在是冬天,正好是游客来往的淡季,所以我想领柔儿回去,相信你不会不同意吧。”
墨英性格爽快,他倒满一杯啤酒,递到郗诺面前,说:“喝了这杯酒,一切好商量。”
郗诺心里清楚,其实墨英不会拒绝,他为了配合墨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并说:“行了,喝完了。我领柔儿玩半个月左右,之后我亲自给你护送回来。”
墨英听了,夹起一块肉伸到他面前,以示感谢。郗诺十分自然地咬住肉。
墨英叮嘱墨柔说:“别给你哥添麻烦啊。”
郗诺在一旁表示不满:“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柔儿一向乖巧,怎么会给我添麻烦?”
“就是就是。”墨柔对父亲说,“我诺哥哥都这么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自罚一个。”郗诺说。
“对,自罚一个。”墨柔也附和。
墨英十分爽快地端起杯,说:“行,我说错了,我自罚。”说完便一饮而尽。
……
在农村住了五天后,郗诺领着墨柔回到了城市。
墨柔刚到郗诺家,便将包和外套甩在一边,瘫倒在郗诺的床上,如释重负地说:“终于到家了,累死了。”
郗诺则十分细心,耐心地将墨柔的外套挂在衣橱里,并带有调笑地问:“才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而已,至于这么累吗?”
墨柔仰天回答:“当然了,这几天你要照顾好我,别欺负我。”
郗诺已将衣服收好,他坐在墨柔身边,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这几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提。我领你玩个痛快——等你回去后,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
调皮的墨柔用手挠郗诺的手心,安慰他:“放心了,诺哥哥,有时间的话,我回来找你的。”
郗诺避开了这个话题,而是问:“今晚你和谁一个房间?”
“当然和你了。”一边说着,墨柔露出洁白的牙齿。
作为一对青梅竹马,郗诺和墨柔经常同榻而眠。郗诺向来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自然不会有丝毫非分之想,也就不会做逾越之事。所以,他们之间一直有着明确的界限和准则。
再说墨柔也非水性杨花之流,她深谙洁身自好,纵使是和郗诺同床,也一直穿着较厚的睡衣。
第二天,得知郗诺已经回家的祁雅便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约郗诺出去玩,但郗诺却表示要陪墨柔,为了兼顾这两个女生,郗诺提议一起出去玩,也好让祁雅和墨柔互相认识一下。
天依旧明朗,似乎要进行某种盛大的会晤。祁雅已经在约定地点等了五分钟,所幸天气尚好,否则她已经冻成冰块了。
此时郗诺和墨柔终于到达,祁雅看着面前的墨柔不禁哑然失声。
面前的墨柔美得出奇,乌黑靓丽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标志的脸庞令人窒息;尤其一双眼,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明眸善睐,如墨玉般嵌在她的脸上,也有着如玉的温润,眼底深藏着一汪春水,直映着如碧潭的清澈;但娇弱的身躯似乎随时会栽倒,令人心底生怜。祁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只见墨柔纤长白皙的手自然地搭在郗诺的手臂上,甚至令祁雅也在怀疑,是否墨柔和郗诺才是绝配。
郗诺见祁雅有些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轻挥了几下。祁雅顿时回神,问:“怎……怎么了?”郗诺笑笑说:“介绍下,这是我妹妹,柔儿。”然后又向墨柔介绍祁雅:“叫‘小雅姐姐’”。
墨柔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地伸手,友好地说:“小雅姐姐好,我叫墨柔。”
她的声音真甜,如山间清泉浸润人心,似乎也有某种奇妙的魔力,足以驱散冬的严寒。
祁雅感到一丝莫名的尴尬,她迟钝地伸出手,说:“你好。”
郗诺并没有嗅到空气中异样的气息,他抽出手放在墨柔背上,微微颔首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