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诺咬着一包面巾纸,惊讶地盯着祁雅。祁雅大口地嚼着红薯,并不断地说:“好烫……
好烫……”
“喂,刚才谁说的不吃?”
继续吃,假装没听见……
“喂,好意思么?我辛辛苦苦剥完皮就被你抢走了?”
仍旧假装没听见……
等祁雅把最后一口红薯都咽到肚子里后,她才慢悠悠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这句话险些让郗诺吐血而亡。
试问,祁雅是那种会被一个烤红薯轻易打发的人么?当然……是。
郗诺以一个烤红薯的代价哄好了祁雅,在回去的路上,祁雅小声嗫嚅:“哥,我今晚可以在你家住么?”其实祁雅已经在郗诺家住过十多次了,郗诺倒不担心他的父母,因为他知道他们深明大义,可重点是今天是除夕啊。
于是他反问道:“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合适么?”
祁雅的脸上浮现几分伤感,解释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就算回去,我也只是吃完饺子后把自己锁在卧室里玩手机,最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可你家不一样,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把我当成他们的亲生女儿对待,我想过一个真正的‘团圆年’。”
郗诺嘴上恶毒,却刀子嘴豆腐心,尤其见不得女孩子哭,他看到祁雅的眼中泛着泪光,泫然欲泣,实在无法拒绝,而且他了解祁雅,一个女孩子,九岁时父母便离异了,懂事的她早早地学会了独立,但内心却依然防备着,如蚕茧一般封闭着自己。虽然她看上去阳光开朗,却在无人时,默默流泪,独自****伤口。直到认识他,认识了那个肯为她抚平伤痕的人,认识了那个亲切地叫她“妹妹”的人,认识了那个肯为她付出一切却没有非分之想的人时,一切才悄悄改变。
郗诺无法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的头一寸寸地低下,又突然抬起,坚定地看着祁雅,回答道:“可以。”
祁雅激动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并雀跃欢呼道:“哥,你真好。”郗诺顺势将手环在祁雅的腰后,说:“别高兴太早,这件事还要征求我父母的同意。”话脱口而出,又觉欠妥,立即补充道:“如果他们不同意,咱俩就去电影院看一宿电影。”祁雅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当他们到家时已经是六点钟,郗诺瘫在沙发上,对祁雅说:“晚上还出去么?”
郗诺的母亲端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建议道:“晚一点再出去吧,你们可以去放烟花。”
郗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顿时坐起,神神秘秘地对母亲说:“妈,你过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然后就把母亲拉进了卧室。
他向母亲说明了祁雅的想法,并凭借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了母亲。
他走出房间,卖关子道:“通知你一个好消息。”祁雅反应迅速,问道:“阿姨同意了?”郗诺挑了挑眉,然后点头。欢喜的祁雅真心想冲过去给郗诺一个熊抱,可毕竟阿姨还在家,只好克制住了。
郗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对母亲说:“妈,我先休息一会儿,晚一点我要出去看烟花。”母亲正在看电视,胡乱地应付道:“嗯,去吧。”
郗诺躺在卧室的床上,抬起右手盖住了眼睛休息。祁雅坐在了他的身旁,郗诺十分自然地把左手放在了她的腿上。两人没有任何言语,只有窗外时有时无的烟花声将空气挑起一丝涟漪。祁雅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卧在床上的他。
不大一会儿,郗诺已经睡熟,而手依旧没有离去。祁雅的目光顿时软了下来,温柔地看着这个安详的少年,烟花声似乎远了,时间缓缓流淌了两个小时,她一动不动地,生怕惊醒眼前这个睡得安稳的人。在万家灯火的冬夜,两人在一个房间宁静的刚好。
向来都是骑士守护公主,何时有过公主守护骑士?可她偏偏屈尊降贵,以致某位骑士醒来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不好意思啊,小雅。一不小心睡着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祁雅笑靥如花,“如果没睡够,就在多睡会儿吧。”
郗诺看了眼手机:20:30.他问道:“你怎么不去看春晚?”
“我已经四年没看过春晚了。”她坦然回答。“而且,你比春晚好看多了。”她默默地想着。
郗诺坐直身,被子滑落到腰间,头发被湿热的汗粘在了额头上,分不出层次,鬓边也生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转头向窗外看去,玻璃框住的一角天,被烟花点缀得绚烂。他随手抹去头上的汗,对祁雅说:“我先消消汗,然后我们就去看烟花吧。”祁雅点头应允。
十分钟后,郗诺和祁雅走出房间,恰巧父亲从外面回来,于是他问父亲:“爸,外面冷不冷?”父亲边脱外套边说:“不太冷。”
郗诺和祁雅裹好外套,便要出门。母亲提醒说:“十点钟回来包饺子。”郗诺打了个“OK”的手势便和祁雅出门了。
街上人流涌动,偶尔才会有几辆零星的车,微风吹过,带着冬季特有的触感,留在脸上的痛感在节日的喜庆下显得微不足道。空中不停地盛放着恣意绽放的花,争奇斗艳,却只是在华丽过后,寂寞离场徒留尘烟。
而祁雅郗诺已经到了公园的假山上,这里人较少。
假山上覆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风吹过,松散的雪下露出青灰色的石块。这里较为平坦,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明亮的建筑,是一个蛮不错的地方。
祁雅站着眺望远处的天,观看此起彼伏的烟花。郗诺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手臂搭在她的肩上,烟花声太过嘈杂,他们索性不再说话,只是简简单单地站着。
过了几分钟,祁雅伸出双手捂住了耳朵。郗诺轻轻挪开祁雅的手,将他自己的手扣在他的耳朵上。
她的双耳很凉,但郗诺的手却温热着,即使在严冬中。冷热交织在一起,便是二人最无声的交流。
借着扰人的声音,郗诺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但祁雅却没有听到,甚至郗诺自己也没有听到,但他清楚,这两个字代表一生的责任,是他对她最甜蜜的承诺。
时间到了,他们回去后看见郗诺父母正在包饺子,郗诺祁雅两人见状也立马洗手前来帮忙。祁雅手法娴熟,有条不紊,相比之下,郗诺则显得笨拙许多,但即便如此,仍厚颜无耻地嘲讽祁雅:“呦,想不到你还会包饺子啊?朽木可雕也。”
朽木?有称十四五岁的心灵手巧的少女为朽木的吗?
“过奖了。”祁雅笑里藏刀,“我最起码还有雕的价值,不像你,连烧火的价值都没有。”
郗诺的母亲也加入了战斗,而且高举“扶祁反郗”的大旗,冲郗诺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看你,什么都不会,怎么腆着脸说别人?”
面对她们的围追堵截,郗诺丝毫不显慌乱,从容应对:“这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我的任务是养家赚钱,又不是操持家务。”
母亲说:“我们还真不敢奢求你能养家赚钱,只要别负债累累,我和你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郗诺说:“大过年的,懒得和你们吵,安心包饺子,我已经饿了。”语气中含着淡淡的不满。
一家人继续有说有笑,但包饺子的速度丝毫不见减缓。郗诺偷偷在手指上沾了一撮面粉,然后全部擦到了祁雅的鼻尖上,粉嫩的鼻尖抹上了一片白,如小丑一般引人发笑。
祁雅也不甘示弱,在双手上涂满了面粉,并请求郗诺母亲帮忙,将郗诺按在沙发上,祁雅一脸邪恶地将手上的面粉全都拍在了他的脸上——一个白面书生新鲜出炉。
在这边聊边闹的氛围下,他们很快便包完了饺子,就只需等吃年夜饭了。父亲母亲一起下厨,而郗诺祁雅在客厅看电视——父母禁止他们去厨房“添麻烦”。
厨房里的香气激发出郗诺强烈的食欲,考验着他那颗近乎狂躁的心。煎熬,这分明是煎熬!郗诺快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恨不得冲进厨房狂吃一顿。
不知熬了多久,饭菜终于上桌了,四人围坐在桌边,十分和睦。
郗诺说:“今年咱们家多了一个人,所以,爸妈,咱们让小雅说两句吧。”随即,他推推祁雅示意她发言。
祁雅挥挥手,扭捏道:“我本就是外人,怎么好意思随口乱说呢?”父亲说:“今天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畅所欲言。”“是啊”郗诺附和:“说两句吧。”
“那……好吧。”祁雅说,“其实,今天我特别开心。自从我父母离婚后,我从来没有真正有过一个团圆年。但我感觉今天就是‘团圆年’,因为叔叔阿姨对我很好。在这里,我找到了家的感觉。所以,谢谢叔叔阿姨,我在这里敬你们一杯。”说完,端起橙汁,一饮而尽。
郗诺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说了一句:“那你干脆直接叫‘爸、’‘妈’不就好了?”祁雅又有些牵强:“这……不好吧。”“那有什么不好的,叫吧。”郗诺继续起哄,“我爸妈早就想要一个女儿了,正好你是妹妹,叫声‘爸、’‘妈’不为过。”
其实祁雅的心里还是有些希望的,却不好意思开口。她用一种希冀的目光看着郗诺父母,希望能得到一些赞许,郗诺的母亲不好表露想法,可当她对上祁雅纯粹的目光,便开口:“如果你想叫的话就叫吧,在我家不用太见外。”
祁雅欣喜若狂,叫了一声:“妈、爸”。自然也热的他们心花怒放,于是每人取出二百元钱,递给祁雅,说:“闺女,压岁钱。”
“不不不。”祁雅推辞,“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一旁的郗诺忍不住开口,“长辈给压岁钱时,晚辈不能拒绝。不管钱多还是钱少,这是一种祝福,也是为了图吉利,拿着。”
祁雅腼腆地接过钱,说了声:“谢谢爸妈。”
父亲举杯,说:“今天过年,咱们干一杯,祝大家来年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众人一起举杯,共享着这团圆时刻。
放下酒杯,郗诺问:“爸,你有没有觉得少了个重要环节?”
父亲揣着明白装糊涂:“少了什么环节?”
“我的压岁钱呢?你么不能有了女儿就忘了儿子吧,我才是你们的亲儿子,假一赔百。”
“给,能把你忘了吗?”母亲边给钱边说。
这一顿团圆饭,才是真正的团圆,高兴的郗诺一反常态地喝了两瓶酒,在吃完饭后,他和祁雅回到了卧室。
郗诺的眸子明亮异常,像钻石般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面颊微红,嘴边时时刻刻带着笑意。他将祁雅拽到腿上,祁雅惊慌中刚要起身,却又被郗诺按住。
祁雅觉察出异样,问:“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
虽然话这么说,但他真真切切地醉了。毕竟还只是初一的学生,难免不胜酒力。但他的酒品却出奇的好,不吵不闹不叫,只是安安静静的笑。
郗诺轻轻地捏着祁雅的手,在酒精的催化下,开始喋喋不休:“其实,小雅,今天把你领来,我是有死心的。我想让我父母熟悉下你……我希望能把你牢牢地栓在身边,谁也夺不走你……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可我真的不敢无私奉献,我怕有一天你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只对你一人自私,你介意么……你会不会爱一个自私的人?”
醉酒后的郗诺话很多,吐字却很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出自内心,祁雅也默默地记住了每一个字。
突然,郗诺毫无预兆地一个转身,把祁雅压在床上。他的脸顿时放大在祁雅眼前,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次,彼此呼吸可闻。“你干什么?”祁雅忙问。她生怕郗诺酒后乱性。
可他,没有回答,只应付两个字:“晚安。”然后便如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她的唇。祁雅还没回过神,郗诺已经抱着被子打算离开。
“你去哪?”祁雅问。
“你住卧室,我睡客厅。”醉酒后的郗诺更像一个绅士。
“还是我睡……”祁雅还没说完,郗诺便关掉灯走出房间,并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