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皆有因,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旁汀乖乖接受治疗,就得打开他的心结。
她举着手数时间,旁汀已经进厕所五十分钟了。她贴着厕所门听,愣是没有一次冲水声。
两人熟稔后,木安安也越发口无遮拦,反正他都不肯脱。
“旁先生?你还好吗?”
“嗯。”
“您真不试试我这儿的药膏?富含二十八种中草药,有淡淡的檀木香,最适合您文雅艺术的气质了。”
门内的声音倒很平静,一点儿不撕心裂肺,真是奇怪,一般得病的哪个不是呼天抢地跟生产似的。
她只听见里面淡淡的声音:“你对我最大的帮忙,就是走远点儿。”
“不好吧,我毕竟是医生,怎么能在患者需要我的时候滚远呢?出不来很痛苦吧……”
看来经纪人说得对,旁先生不仅好面子,忍耐力也非常人能及。她不禁都有些佩服了。
旁汀接了部新剧,是国内泰斗吴导的收山之作。临行前公司给他办了个party,她见旁汀来者不拒地喝,哪怕敬他的是公司最基层的人员,他都会一饮而尽以示尊重,不像有的艺人两张脸,对大老板千依百顺,对底下的人就高高在上,不假辞色。
敬旁汀酒的人实在太多,木安安看不下去了,挤上前,毫不扭捏地夺过酒杯一饮而下。她干得特别义薄云天,一仰一杯,充满了侠肝义胆的爽利。
“别胡闹。”旁汀又把她给拦在后头,低头蹙着眉。他双唇嫣红,酒气在他身上并不难闻,反而有股让人难以抗拒的灼热气息,木安安回瞪他,有点儿着急:“你都喝多少了,不准喝!”
旁汀难得露出一点儿笑意:“小丫头片子,还想管我。”
“我是医生,就有管病人的权利。”
好不容易能在他面前摆一次医生的威风,怎可错失良机!
结果最后木安安喝得烂醉如泥,红的白的全一口闷。有些人喝醉比较好处理,比如旁汀这种,一般醉了就睡也不闹事;但有的人,比如木安安,就属于疯子附体型,又唱又闹哈哈大笑,这也就罢了。最有特色的是,木安安一醉就要背专业名词。
天可怜见,木安安学的是肛肠科。
小助理都要哭了,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一次性丢完了,可他发现老板居然还心无芥蒂地笑了。他跟了旁汀七年,第一次见到老板笑得那么开怀畅爽!
木安安迷迷糊糊,背完《肛肠病学》还要再背《实用肛肠外科学》,越背越大声,忽然天旋地覆倒转过身,一下被人扛上肩膀,那人肩膀很宽,稳稳地托住她,木安安下意识挣扎,小助理在一旁急哭了,就怕这一幕被人拍下来。
“哎,你谁啊?”旁汀托着木安安的腰将人放床上,只听她含混不清地质问,“你挂号了吗?别插队啊!”
旁汀忍俊不禁,手有点儿痒,蹭过她泛红的面颊:“挂了号,然后呢?”
“然后……然后……哦,脱裤子啊,不脱我怎么检查啊!”
他坐在床沿边握拳低笑,被守在门口的助理连催几次才肯离开。他是个领土感很强的人,像个孤傲的国王固守在一人之城里,不经由他同意的亲密,都是分寸必争的战场。
但现在,他发现好像国土之外也有美好的人,有趣的事存在的。
半夜,刺耳的铃声打破房内的宁静,木安安正睡得酣然,脑袋埋在羽绒枕头里,手瞎摸了半天,迷迷糊糊地接听了电话。
“木老师,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请注意您的任务--”
什么?什么任务啊?木安安一脸茫然,半句都听不懂。
电话那端的人声,非男非女,像是用某种变声软件改过,缺乏基本的抑扬顿挫,覆在耳膜里的感觉就像冰冷的蛇蠕动而过。
木安安又陷入沉睡,手机落在耳朵边,那道声音不停地加速重复着:“老师,请注意任务,接近旁汀,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