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满楼宾客骚动,那些美艳的**也都激动起来,对她们这些女人而言,文人才子是她们最为喜欢接待的客人,因为他们文采斐然、风流倜傥;若是有些名气,只消作一首诗,便能将她们捧红;而在这些人中,王勃无疑是最有名气的才子。
以前只听过他传闻,说他貌比潘安,才比周郎,心中便有诸多幻想,此刻真见了其人,方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甚至还少说了一句“他富可敌国”。
武承嗣冷声道:“好个王勃,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李敬业,这次算你赢了,不过后天那场约定的摔跤比赛,你不要输得太惨!”说完,便愤然拂袖而去。武三思狠狠地瞪了王勃一眼,意思是说你等着瞧,要你好看,便追着武承嗣离去了。
王勃回头,只见李敬业依然有些没回过神来,而跟他同来的那五个公子哥也还处于震惊之中。
“王四郎,某就不说什么了,你以后就是我李敬业的兄弟,只要有某在,在长安绝没有人能动得了你!”李敬业拍着他肩膀,郑重其事地道。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些酒肉朋友都靠不住,唯有王勃不但帮了他的忙,赢了武家兄弟,还大大地涨了他的面子,现在只能用一个字表达他的心情,那就是“爽”!
王勃笑道:“不过是帮了小忙,李郎君无须如此。”
李敬业瞪眼道:“怎么还叫李郎君?你应该叫某李大郎。”
王勃无奈道:“李大郎。”
李敬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攀着他肩膀亲热,扬眉吐气地大叫道:“走,去雅间,我哥俩定要一醉方休,彦十五娘,还不叫落霞过来伺候着!”
王勃苦笑着,被他攀着肩膀朝雅间走去。月奴在身后一脸不悦地跟着,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那五个公子哥见李敬业根本没理他们,情知人家对他们已经不待见了,便不好跟上去,相视一眼,只能苦笑着打道回府。
在一处芳香高雅的兰室中,一女子坐在妆奁(梳妆台)前,端详着铜镜中的美人,点画着蛾眉;这时,一丫鬟进来,欢喜地叫道:“落霞娘子,大好了,你知道最后哪家赢了?”
落霞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不是武家兄弟赢了,难道还是李敬业赢了?”
玉儿顿时眉开眼笑,像是奸计得逞了一般的高兴,叫道:“哈哈,还真是李敬业赢了。”
落霞回头,看着她,讶然道:“哦?他应该没这么阔绰吧。”
玉儿笑得更开了,道:“是的,不过钱却是别人帮他出的,你猜出钱的这个人是谁?他叫价多少钱?”
落霞把嘴一瘪,板着脸道:“你这小妮子,再敢卖关子,儿就把你嫁给一个乞索儿。”
玉儿显然知道她在开玩笑,反而拍着手得意地道:“娘子你总想不到吧,出钱的这个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王神童,对,就是绛州龙门的那个王神童,他叫价五十万贯,买娘子今天侍奉。”旋即她便花痴地捧着脸道,“王神童果然貌比潘安,才比周郎,而且还那样有钱,啊,儿要是也得他出五十万贯,哪怕只是五十贯,即刻死了也心甘。”
落霞暗自吃了一惊,王勃大名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心里也颇为仰慕,但听说的也只是他的才名,却也不知他竟然这般阔绰。此刻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想要见一见他的冲动。
等打发走了玉儿,她静静地坐在妆奁前,望着镜中的人儿,发呆。
“怎么,心动了?”忽然,画屏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来二十来岁的光景,声音珠圆玉润。
落霞似乎早知道她在那里似的,一点不吃惊,淡淡地道:“国仇家恨未报,儿不会去考虑别的事情,况且儿的夫君不可能是唐人,儿只不过感叹他的才华和豪阔而已,这样的一个天才平白无故遭受池鱼之殃而死,未免可惜,如果你能放他一马,那是再好不过的。”
“呵呵,时常能看见你捧着印有王勃诗篇的书册欣赏,赞叹其文采之风流,品行之高洁,气胆之狭义,说若是能亲自见他一面,那该有多好,妹妹,你何必要狡辩呢?不过如你所愿,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所用,想来对我们的计划一定有所帮助,呵呵呵……”
所谓的雅间并不在主楼中,而在与之相连的另一栋阁楼里,只要过了架空的长廊便是。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廊两边挂满了一排排精致的灯笼,照在地上,与从天洒下的月色交相辉映。从此望去,但见银光秋波,柳影拂岸,远山飘渺,也别有一番风味。
雅间真够奢华,装潢金碧辉煌,摆设也是样样金贵,但是古色古香,又不显得庸俗。
三人坐下后,月奴跪坐在王勃身旁,对面就是李敬业。李敬业打量了一下月奴,初次见她,便觉惊艳,此刻她在灯笼的映照下,唇红欲滴,雪腮垂鬓,明眸烁烁,更显娇媚。若是没发现她那一头青丝盘成了丫鬟髻,还以为她是王勃的娘子。
李敬业笑道:“王四郎,你这侍婢,某看不似寻常人家女子,倒像大家闺秀,这模样和气质比之那平康坊的花魁落霞也不遑多让,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
在大唐,只要不是别人家的老婆,或者正经人家的女子,都是可以谈论的,李敬业显然深谙其理,没少做这种事。
月奴俏脸微红,不过又听拿她与青楼女子作比较,便嗔目而视。不过她这生气的模样一点没杀伤力,倒更显可爱了。李敬业有些纳闷了,这侍婢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当着主人的面发脾气。
王勃拍了拍月奴的手,笑道:“月奴可不是某的侍婢,她是某义妹,你可别搞错了。”
李敬业愕然,说了一句:“你这是带着义妹逛妓院呢?”
王勃刚喝了一口酒,闻言差点没呛死。月奴白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李敬业看着两人,目光暧昧起来,心说有奸情啊。这义兄去妓院,义妹跟着,是什么意思?分明妻管严嘛。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个低韵的铮然琴声,把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只见画屏投影婀娜,似有女子信手抚琴。
琴声婉转缠绵,宛如有一卷丝带柔抚着心灵,让人浑身舒畅。
“没想到落霞娘子不但舞跳得好,这琴技也这般了得。”李敬业举杯对王勃笑道。
王勃点点头,与他碰了一杯,两人共饮,不过他这心里总感觉这琴声似乎有点……
李敬业放下酒杯,问道:“对了,四郎,以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绛州进学的,此时来长安可是有什么事?”
王勃道:“蒙绛州韦刺史厚爱,保举某来长安国子监进学,不然也不能与兄结识啊。”
李敬业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某也在国子监上学,以后就可以作伴了,不过这也要看你选的是什么院,如果不同院,那也是不能同窗的。”
王勃疑惑道:“此话怎讲?”
“难道你还不知道?额,也是,你才来长安,那为兄就给你讲讲你去国子监报道需要注意的事。”
原来国子监分为六个院,分别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其中,四门学、太学和国子学以儒家经典为主,其关系可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本科、硕士和博士。四门学招收低级官员的子孙;太学招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孙;国子学招收三品以上官员子弟。
按照上述规定去该院报道后,接下来遇到的就是选课的事情。选课分为必修课和选修课,分大中小三经。
大经为《礼记》、《春秋左传》;中经为《诗经》、《周礼》、《仪礼》;小经为《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
标准有“二经”(学一大经一小经或二中经)、“三经”(学大中小各一经)和“五经”(大经全学,其余各选一经)等层次。学生只要按照这个三个标准,任选其一标准学习,并且在规定的年限内学完,就能毕业,然后参加乡试。
其中除《孝经》、《论语》必修课外,其余的都是选修课。
至于学习年限,《孝经》《论语》共学一年;《公羊传》《谷梁传》各为一年半;《易》《诗》《周礼》《仪礼》各为二年;《礼记》《左传》各为三年。所以很多人在国子监呆了十年乃至十五六年也毕业不了,当然,如果你学习能力和记忆力够强,三五年毕业也有可能,只是这样的天才实在难得一见。
而除了学习,每十天有一次考试,名叫旬考,旬考考查学生十日之内所学习的课程,包括诵经一千字,讲经两千字,问大义一条,笔试贴经一道。获得三分为通晓,二分为及格,不及格的有罚。
每一年有一次期末考试,名叫岁考,岁考考的是一年以内所学习的课程,口问经义十条,通八条为上等、六条为中等、五条为下等,下等为不及格,须重习(即留级)。重习后岁试仍然为下等则罚补习九年,仍不及格,则令退学。
最后便是毕业考试。毕业考试由博士出题,国子祭酒监考。考试及格即取得应科举省试(也就是乡试)的资格,如欲继续求学,四门学的毕业生则补入太学,太学毕业生则补入国子学。这就好比现在的本科升硕士,硕士升博士一样。
至于放假这个学生们永远最关心的问题,每十天一次的旬考后就会放假一天。接着便是暑假,不过暑假在大唐叫“田假”,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农忙之时,不过只放假一个月。然后便轮到寒假,也就是“授衣假”,不过不是过年的时候放,而是在九月换冬装的时候放,假期也是一个月。当然,过年肯定是要放假的。
但是要切记,违反假期规定不返校的,都令其退学。不过这对于有权有势的学生来说几乎没有约束力。
李敬业很敬业地讲着,王勃认真地听着,起初还不觉有什么,可是到后来李敬业的语速越来越快,脑袋渐渐像抖摆子一样抖了起来,双眼翻白,嘴里冒出泡沫,耳畔回响着急速攀升的肃杀的琴声,王勃就知道出问题了。
他霍然扫眼看向画屏,隐约可见灯笼朦胧的光泽下,一女子纤手急速拂琴的姿态。王勃张扣暴喝一声:“住手!”
他的声音融入了内劲,一圈音波顿时震荡而出,将琴声挡了回去,连同画屏撕碎。画屏碎裂,一身穿齐胸红裙,脸上的戴着面纱的女子便显露出婀娜的身影来。
她那一双美目此刻正诧异地望着王勃,似乎对他能破掉自己的琴声感到有些意外。李敬业昏倒在案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李敬业?”王勃盯着她,沉声喝道。以琴声伤人乃至杀人的功夫名叫音波功,别小看了这音波功,练到了高深处,能于无形中要人性命。虽然这女子尚未修炼到这种境界,但是她能避开旁人,针对一人音杀,这本事也是了不得的。
“多管闲事!”红裙女子冷喝一声,纤手铮然拂琴,一圈圈肃杀的音波顿时卷扫而去,周围的器物刹那都被切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