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月奴?”
“你就是兔子?”
同时问出话,两人眼中的惊讶之色更浓了。
一个心想:她竟然就是月奴,不是说女的吗?怎么是个男的?难道也跟某一样女扮男装?
另一个心想:她就是四郎时常提起的同学兔子?一个经常跟在他后面转的男孩子?可是为什么奴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看着两人眼中似乎冒出了激烈交锋的火花,王勃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心想:这两个人好像才第一次见面吧?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怎么就较量上了?
“某说,你们两位这是怎么了?”王勃疑惑地道。
月奴来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臂,看了脸色顿时不愉快的五娘一眼,对王勃柔声道:“四郎,我们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了,阿娘很不放心,要奴来找你。”话里还重点地把“阿娘”“找”咬得很重。
王勃感到腰间软肉被揪得一疼,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又听到她这含蓄的威胁的话语,想起家中母亲那火冒三丈的样子,王勃嘴角一哆嗦,果真想跟她回去了。
“这怎么行,四郎,某好不容易来见你一回,还背着家母来此青楼,你就算要回去,怎么也要先补偿某一下,至少也要请某吃一顿饭,不是吗?”五娘说着,来到王勃身边,挑衅地瞄了一眼月奴一眼,也挽起了他的手臂。
“喂,兔儿爷,你干什么?你可是男的,如此成何体统?”王勃恶寒,一把甩掉她的手,躲闪到一边,怪叫道。他一直觉得兔子看他的眼神有问题,现在更加觉得有问题了。不行,以后得保持距离,王勃心想。
“你……”五娘见他这样,又伤心又生气又好笑。
“怎么,你不是男的?”月奴微笑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闻言,五娘银牙暗咬,可终究鼓不起勇气大声告诉王勃,她的真实身份,因为她忽然很怕说出实话后,她就不能去蒙馆了,也就见不到王勃了,甚至王勃还会跟她保持距离。
“某……某当然是男的。”说出这句话后,她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最终王勃还是跟月奴走了。当他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才找了个角落,蹲下来,抱着膝盖哭泣了起来。翠儿在一旁好生安慰,但也无济于事。
刚走到门口,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王勃低下头,却见田四气息奄奄的,嘴里说着“求你救救某。”
王勃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他抓着自己的脚的力度判断,他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再结合他僵硬的身体表现出的症状,王勃已经可以判断他被人点了几处穴道,穴道不通,血液循环就会受阻,当受阻到一定程度,人就会死,而会点穴功夫的人,在大唐只有两个人会,一个是他,一个就是月奴。
他不想责怪月奴什么,因为月奴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既然她下了手,那就说明这个人活该,不过他偏偏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夫。
王勃蹲下身子,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用拍打的方式做了最好的掩饰,将田四身上几处被封的穴道解开了,然后叫来老鸨,让他好生照料,然后才起身离去。
田四睁开双眼,感激地看了一眼王勃,便放心地昏了过去。像他这样的人一旦被废了,就算不死,也只能沿街乞讨。
“四郎,你那兔子同学很不简单啊。”出了怡红坊大门,月奴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道。
“不简单?怎么不简单了?”王勃疑惑地道。
月奴没有说话,放开挽着他的手,朝前面走去了,只传来幽幽的声音:“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某是雄雌?”
王勃挠了挠,闻听不觉更加疑惑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求助地看向梁文广几个脸都憋红了的损友道:“她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闻言,梁文广几人再也憋不住了,抚掌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梁文广才拍着脸都绿了的王勃的肩膀,气喘吁吁地笑道:“四郎,什么意思?你想知道?很简单啊,因为你还小,哈哈哈……”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王勃不理他们了,愤然离去,暗骂道:一群没素质、没文化、笑点低下、品德败坏的家伙,羞与为伍。
也难怪王勃还看不明白,事实上,他在情感上跟个菜鸟没什么区别,前世的那段恋情是非常单纯的,他从中学不到什么经验,哪比得上梁文广这些经常混迹青楼的人看得明白?虽然他近几年也时常去怡红坊,但做的事情无非是与贾青云等人聚会,进行文学上的交流,女色他是一点不沾的,也没像贾青云等人一样在怡红坊有几位红颜知己。
翌日,像往常一样,王勃带着月奴和牛大去没日崖练习太极拳剑,回来后,免不得王母好生唠叨,然后骑着马虎,带着驴子,奔赴贡院考场。牛大是去不了了,但他乐得高兴,直接回家吃饭睡觉去了。
一路上,百姓们都跟他打招呼;姑娘们,大胆的朝他抛媚眼,羞涩的偷偷地凝望着他;路过怡红坊之时,坊里的娘子们开窗的开窗,出门的出门,朝他挥动手中的香帕,热情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对此,王勃只能无奈地拱手再拱手,当他抵达贡院的时候,手已经抬不起来了,需要驴子扶着从马虎背上下来。驴子可是高兴坏了,仿佛怡红坊的姑娘们是在朝他打招呼。当然马虎也很兴奋,因为一路上的那些母马都被他健壮的四蹄、光鲜的毛发、洁白的牙齿、迷人的笑容和独特的马嘶吸引了,朝它频频回头。
“哎呀,小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在贡院门口已等候多时的何乃才等人见他这样,忙跑来关切地问道,刚才还商量着怎么教训教训这个老是姗姗来迟的家伙的计划无疾而终。
“唉,一言难尽。”王勃叹道,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龙门人民太热情了,所以累坏了双手吧?要是传了出去,那就太伤龙门人民的心了。
闻言,梁文广等人却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
梁文广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师弟,我们都是过来人,你的难处我们都懂,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以学业为主,不可沉迷,只是不是为兄说你,这你体力也太差了一点,尤其是这双臂得多锻炼锻炼。”
王勃看着他这面黄肌瘦的样子,才真真的像是纵欲过度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就是再傻,也明白这些家伙脸上那副“你懂得”的欠扁笑容是什么意思,顿时就要发飙,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四郎!”
这个声音王勃非常得熟悉,昨晚做噩梦的时候还出现过这个声音,这是兔子的声音。
他一脸不爽地回过头道:“某说兔儿爷……”
接着他傻了,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兔子,而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萌萝,只见她眼睛大大的,秋波暗转;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嘴巴小小的,唇红如胭;皮肤白白的,嫩如雏莲。
“四郎,还认得儿吗?”
“你……你是兔子?”王勃吃惊地道。刚才还没看出来,现在将兔子与这女孩的脸重合,方才发现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王勃才恍然大悟,难怪她在蒙馆的时候总是扭扭捏捏的,上个厕所也是,又从不跟男孩子玩,只跟他来往。
难怪昨天月奴会那么反常,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有,这是他的事,她反常什么?王勃想不明白,但是兔子竟然是女的,这让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但又觉得这似乎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是男的,那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呢。
兔子点了点头,凝视着他道:“四郎,请原谅儿隐瞒了事实,兔子只是儿的化名,儿的真名其实叫五娘。”
闻言,王勃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五娘?他看着她心想,好像在哪里听过?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大了,惊讶地道:“你真是五娘?”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龙门码头,画舫上那个小女孩,那个天真的声音:“阿娘,儿能和他作姊妹吗?”
五娘原以为他记不得自己了,心都沉到了谷底,却听他这般言语,脸上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她一笑,仿佛整个天空都瞬间变明亮了。
“五娘,你为何要女扮男装?难道你不知道,一旦你的女儿身暴露,你可能会有牢狱之灾?你如何这般糊涂?”王勃想到她这么胡闹的后果,不禁责备道。这话不是耸人听闻,大唐法律有规定,女子是不准上学的。
但这些责备的话语听在五娘耳里,却让她心房一暖。
五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埋头看着自己的小脚,道:“四郎,儿要走了。”
这个时候,贾青云等人在一阵吃惊过后,很识趣地回避了,把场地留给了他们。周围的考生五人一组,陆陆续续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跨进贡院大门。
“走?走哪里去?”王勃吃惊地道。
“长安。”
王勃怔住了。
“四郎,你看那是什么?”五娘忽然指着他身后道。
王勃回过头去,不曾想脸颊上却被两瓣柔嫩、湿滑的东西触碰了一下,仿佛有一股电流传了过来,让王勃整个人呆傻了。
再看五娘,她的身影已经化为一只蝴蝶飘然融进了人群里,恍惚间,阳光下,王勃看到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摊开手掌,掌心一枚明月珰碧光流转,还带着丝丝温热和淡淡的幽香。
不知何故,王勃的心竟隐隐作痛起来,仿佛心间有一根琵琶弦断了。
摸了摸脸颊,那丝柔弱仿佛还在,那股电流仿佛住进了他的脑海,凝结成记忆的海洋里最美丽的一朵浪花。
他回过头,却见梁文广几人正一脸怪笑地看着他,顿时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进考场。”
进考场还是那套流武,先出作保人,再通过检查,接着找好考棚,然后把该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最后就是等待发试卷了。只是这第二场考试没要求必须五人组队进考场,只要求有作保人就行了。
贾青云、贾升官、梁文广把王勃与何乃才送到门口后,便拱手祝福几声离去了。
第二场考试考的是杂文,但在大唐,杂文主要是指诗和赋,而在童试上,杂文试只考诗。
武世美坐在考棚,望着明媚的天空,嘴角勾起,暗自冷笑起来道:“王勃,这次你必败无疑,某从伯舅那里先你一日获知今日考试命题,腹中诗文大成,自问必是魁首,你凭什么赢某?某要在张榜的那一天,让整个龙门县的人都看看,你王勃是我武世美的手下败将,神童依然是我武世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