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通知下来了,但事情还是得要有人宣布的,通知之所以先摆在这里,是让大家有个思想准备,当然,宣布这件事情的人,就是孔庆东,孔庆东站在上面,讲的特煽情,把山区小朋友的那种荒凉与对知识的渴望,讲的真是声泪俱下,再配合几个合乎场景的手势,把一种煽情的局面发挥到了极点。
不过,咱这些站在下面的人却没什么动静,任凭孔庆东在上面煽情,我们就是不为所动,没人愿意去那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呆上半年,与大山为伍,与溪流为伴,我们还是眷恋城市的繁华与灯红酒绿。
“谁愿意去的!到我这里来登记,馆里照常给他发工资!”孔庆东见大家没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最后有点生气地说了一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我知道,我必须得动,因为舅公已经告诉我里面的厉害关系,不过我再想想,也就是半年的时间,出去走走也好,反正文化馆的工作是能留住的,再说,天天在这里上班也没什么意思,自己反倒可以在那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写生,去搞创作,平时可以和山里的学生为伍,感受到他们的善良与可爱,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况且,舅公说,这件事情他也跟我爸妈说过了,我爸妈也是很赞成,这又不是去参加什么危险活动,回来之后还可以提公务员,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成了馆里第一个举手报名的人,大家都诧异地看着我,孔庆东乐呵呵的,觉得自己刚才的演讲还是满有效果的嘛!于是笑嘻嘻地把我的名字写上,还不忘夸奖我一番,说我识大体、顾大局,不愧是党和国家培养的后代!我对孔庆东对我的这些评价不感兴趣,其实我心里想着,半年,也不是很长的时间。
杜青羽很惊讶,孔孟见我报名很高兴,因为我可以离开了,这段时间孔孟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因为我和杜青羽几乎是打了形影不离的那种地步。杜青羽悄悄问我,为什么会报名参加,我只是笑着说,贵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既然是山区,肯定有延绵的高山和清澈的河流,我觉得那里会是个不错的写生的地方,还能支教,何乐而不为呢。
杜青羽听我这么一说,眼睛里立刻放出了一丝光芒,于是,在孔庆东还没有气呼呼地宣布解散以前,杜青羽高举双手,大声喊道:“馆长,我也报名,我要去!”
孔庆东这下是真的眉开眼笑了,看着我和杜青羽说:“看来,咱们馆里,还是有先进知识分子的嘛!好!就这么决定了!”孔庆东笑眯眯地很满足地走了,大家伙都围着我和杜青羽,说长说短的,不过,说的都是我和杜青羽太冲动了,那地方鸟不拉屎,我们去了肯定吃不了那苦。
我淡淡一笑,为了将来,我也得把那苦吃了才是啊,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什么杜青羽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孔孟一脸的震惊和不相信,我想,如果早知道杜青羽也要去,刚才孔孟就该和我争那个名额了,可惜的是,杜青羽摆了他一道,开始说不想去,但没想到,却决定要去了。
孔孟很生气地盯着我和杜青羽看了好一会,气呼呼地扭头就走了,董四光说其实他也想去,贵州那里山清水秀,是个创作的好地方,就是,年纪大了,家庭拖着,他是学美术的,对教书根本不在行,所以,没报名,他还叮嘱我,在那里一定要创作出一些好的作品拿回来让大家欣赏,我答应了,赵亮和李鑫拍着我的肩膀叫我保重。
回家的路上,我问杜青羽,为什么她也要报名去那个地方,杜青羽说,因为是我要去,所以她也想去,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她想把她画画的技术再提高一个层次,天天在文化馆里拿着图片画是画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走到大自然中去,去实际感受和创作自然,那才能真正地接近艺术,甚至融入艺术,创造出美术,我赞赏地点点头,她说得太对了!
我原本以为杜青羽的爸妈会严重反对杜青羽去贵州支教,但没想到的是,她父母却是很爽快地同意了。
一个星期以后,我们收到通知,要去教委举办的培训班里集中地授课几天,然后,选出合格的支教老师,前往贵州。
说到授课,无外乎就是讲一些教学的技巧,而且,我们去那里是教小学的,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说,基本上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已经做好了教案,自己只需要去个人就可以了,培训也就是走走过场。
培训完毕之后,有半个月的休息时间,因为这时候正是暑假,不用过去,孔庆东很亲切地跟我说,就要去贵州了,既然还有半个月时间,就回家看看吧,馆里给我放假,工资照算!我很高兴地感谢孔庆东,于是,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回去,想好好地在家呆几天。
家里已经过了收稻的时间,不过,爸妈却是给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他们在家里瞒着我偷偷地在城里买房了,而且已经装修好,搬过去了,一套三室两厅一厨两卫的大房子,是老爸花了他尽半辈子的积蓄买来和装修起来的,老妈说,现在电视播的,那些女孩子找老公,有房子是关键,所以,他们要帮我打消后顾之忧,把房子的事情给我解决了,以后才有找女朋友结婚的固定资本,我很感动爸妈为我所做的一切,要不怎么说,永远爱你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的妻子,但一定是你的父母呢。
老妈告诉我,凤儿也回来了,问我回不回农村老家去看看,我沉默了,我去干嘛呢,根本没什么借口去,现在已经从老家搬了出来,老妈给出了个主意,他装模作样地去把别人送的一瓶五粮液拿出来,说让我给大伯送去,我大伯就跟我们住一个院里,我很无语地从老妈手里接过五粮液,然后坐上车往老家赶。
我回到乡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凤儿正在洗衣服,她爸爸从田里回来,衣服上早已经是淤泥,换下来给凤儿洗,我就在远处看着她,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记得小时候,老妈经常用凤儿的事情来教育我,因为从凤儿小学开始,就给她的爸妈洗衣服,我总是会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叫嚷着:“凤儿勒!出去玩去喽~~~~”然后凤儿总会笑呵呵地抬起头,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跟我说:“你先去,等下我去找你!”
然后凤儿总是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爸妈的衣服洗完,跑进我们进场玩捉迷藏的竹林,因为她每次都来得最晚,所以,我们都惩罚她要找我们一次,然后我们再猜拳决定谁躲谁藏,但每次,我们都不会藏得太深,甚至,我和海子总是会主动的让风儿发现,然后换我们来找。
我轻轻地走到凤儿的跟前,凤儿头上的几丝乌发自然地垂落下来,她的鼻尖和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手用力地搓着衣服。
“凤儿!”我轻声地叫了一声,凤儿的手一颤,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看我,然后眼神又黯淡下去,继续洗自己的衣服,“你来干什么?”凤儿很平静地问道。
“我,我来看看你!毕业了吧?去哪里工作?”我蹲下来,把自己的脑袋和凤儿的脑袋保持在同一个高度,看着凤儿,凤儿始终没有抬起头看我,还是用力地搓着衣服。
“我自己有自己的去处,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凤儿把一件衣服拿起来,用力地拧。
“我来吧!”我赶紧走上去,想拿过那件衣服,帮凤儿拧干。
“不用!我自己来!”凤儿避开了我的手,自己拧衣服。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说了一句。
“没什么何必不何必的。”凤儿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拧干,然后用衣架撑起来,挂在晾衣杆上,然后又转身去拧其他的衣服。
我默不作声,转身走了,我知道,现在凤儿对我积怨已深,我再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冤孽罢了,我选择离开,大家都需要安静,也需要独自的空间思考,但是我也知道,我们三个,那份纯真的感情,从小积累下来的情感,已经彻底完了,在爱恨情仇的攻击下,我们的感情被打得体无完肤。
我失落地回到家里,老妈似乎猜到会是怎样的结局,她说:“当初你要是和凤儿在一起那该多好!人家对你有那份心,你却偏偏不要,哎,看你们三个这事整的,都不知道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什么好!”
我看了一眼老妈,没说话,然后打开电视,呆呆地看着,也不知道电视里究竟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