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羽红着脸,然后我们继续往外面走着,她有点小尴尬,我笑着说:“你的人缘真好啊,不管是在单位还是在家里,总是有这么多人和你打招呼。”杜青羽还是红着脸,说:“还好!还好!他们不太了解情况,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哎,我看你妈好像挺希望你能找个男朋友似的。”我笑着看着她,杜青羽的脸上又是一片潮红,然后撇撇嘴说:“她啊,就想把我给嫁出去,省得我在家里老是烦她。”我呵呵一笑,这自然是杜青羽的气话,看得出来,她们一家人生活得乐也融融,俗话说,平凡是福啊!看着他们这一家子,我又想起了我的爸爸妈妈。
“想家了?”杜青羽问我。
“有点,一个人在外面奔波,自从上大学开始到上班,今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都没怎么回过家了,以前在家的时候,老想走出来,离开家去外面闯闯,现在出来了,又发觉自己离不开那个家!”我有点伤感地望着天空说,小的时候,经常被老爸老妈管这管那的,总是幻想着,自己能够离开家里,在外面像只小鸟一样的无忧无虑,当现在真的像只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的时候,却时常想起当年自己栖身的那颗大树。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也许有一天我骑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杜青羽轻轻地哼起了这首歌,一蹦一跳的,她这动作,让我想起了张茜,张茜在高兴的时候,也喜欢一蹦一跳的。
“呵呵,还挺应景儿啊!知道我现在想家了,就唱这么一首歌。”我笑着对杜青羽说。
“听了我的歌,有没有一种鼻头酸酸的感觉?”杜青羽狡黠地冲我一笑,我笑着摇摇头,其实,我鼻头的确有一种酸酸的感觉,我知道,那是我想家了。
远处的广场上,一群老头老太太正跳着广场舞,随着音乐响起,扭动着那并不活泛的身躯和手臂,回忆着自己当年的年轻。
“既然你妈催着你找男朋友,你干嘛不找一个啊?”我不想再过多地在想家的这个问题上纠结,找了一个话题问杜青羽,想家是越想越伤心,还一时半会回不去,还不如不要去想。
“大哥,你以为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啊?三块二一斤,付钱就能买走啊?也得找到合适的才行嘛!”杜青羽白了我一眼,说道。
“我觉得那孔孟挺不错的啊,人又帅,也挺正派,话也挺多,平易近人的。”我想起孔孟让我帮他说好话,这时候我就不应该吝啬我的词汇,既然答应了别人,就该帮帮忙,成人之美的事情我还是愿意做的。
“孔孟确实挺不错的,只是,感情这个事情,还是要靠感觉的,两人在一起就要像两块牛皮糖一样,越粘在一起就越不能分开,我跟孔孟还找不着那感觉。”杜青羽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牛皮糖理论,不过想想,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因为我到现在,心里还想着张茜,还忘不了她。
市里的夜景挺美,霓虹虽然没有重庆那么璀璨,但在这城里,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味,行人们三三两两散步,一辆辆出租车顶着顶灯在大街上匆匆而过,还有扛着大棒子插着糖葫芦的老人,街边摊还发出烤肉的香味,一片和谐的景象。
我们的工作,每天都是在不停地画画中度过,因为画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大家还是跟平常一样,董四光对我还是那么不温不火,但总体来说,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一些了,现在他也会在闲暇的时候走到我身后,看一下我画画,梁炎卿也是,虽然不懂油画,但也不介意做一个看热闹的门外汉,甚至,有时候董四光还会把我的画当成现成的教材跟赵亮李鑫他们讲解一番,学习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这也是学习。
孔孟还是一如既往地找杜青羽聊天,杜青羽还是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把他当成朋友,但也不会再进一步,每天,生活都是如此的单一,平凡而简单,时间也就像小溪一样,平静地流淌着。
画展开展的那天很隆重,展厅就布置在博物馆的二楼,一个大展厅,博物馆外面放起了那种大的氢气球,还悬挂了条幅“热烈祝贺XX市美术画展顺利开幕”等等,门口旁边搭建了主席台,鲜红的地毯,一排排小车停在博物馆的停车场上,这次带队的是省委办公厅秘书长还有省文化厅厅长以及省委的一干干部等,和众多会场一样,领导,都是要发表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的。
我对这些情景已经司空见惯,不管是上学时期的校领导讲话,还是在监理公司的时候公司领导讲话,我们站在下面就只是拍手党而已,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带微笑地鼓掌、长时间热烈鼓掌!这种场合,带有强烈的中国特色。
余下的时间,便是由市委市政府等一干领导陪同省领导走进博物馆,上楼,参观我们这些事件以来的作品,这些搞政治的人,也搞艺术,因为政治就是一门艺术,他们也能把一些世界名人名画说得头头是道,想必,来之前肯定就做过相关的功课,因为我记得咱们的文化局局长以前是学金融的,但现在他也知道梵高和莫奈,但是,他们从不对我们的画评论,说得最多的,还是要大力发展市民的文化事业等等,我们这些画画的,跟在领导们的后面,因为等下有新闻媒体的同志们过来拍摄省领导亲切地和我们这些所谓的画师们交谈的画面。
下午,领导们离去,我们也开始了撤展,虽然名义上,画展要举办三天,向广大的市民免费开放,但实际上,这也就是做给领导们看的,因为没有哪个市民会无聊到不上班到这里来看这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的画展,与其花时间来看画展,不如在家好好休息或者上班挣钱。
晚上,我们文化馆难得地举行了一次聚餐,在一家自助餐火锅馆,三十元一人,酒水和菜品管够,随便吃,这也是很经济的一种聚餐,很适合我们文化馆这种清水衙门,因为我们不能像那些油水衙门那样拿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到高档的餐馆吃饭,即便如此,大家还是很兴奋,孔孟告诉我,这是他来文化馆这几年中第二次聚餐,平时,馆长舍不得拿钱出来聚餐的,钱都是用在了买画材和发工资上。
孔庆东很兴奋,因为今天他受到局长表扬了,说这次画展办得很成功,省领导看到咱们市有这么高的文化气息而感到万分高兴,因为局长也受到厅长表扬了,据说今天聚餐的钱,就是由局里拨下来的。
孔庆东端着酒杯,站起来,发表了简短的但是热情洋溢的讲话,高度地肯定了我们这些天来的努力和成果,为文化馆争了光,为市里争了光,然后大家站起来,欢笑着举杯同饮。大家也都很高兴,杜青羽说,很久没看到大家伙如此了。
董四光红着脸,端着酒杯,上去敬了孔庆东一杯酒,然后在他的带领下,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们个个效法。然后大家相互敬酒,菜没怎么动,都已经开始脸红了,董四光借着酒劲,端着一杯酒到了我跟前,有点口齿不清地说:“小王,我,我得跟您???你道个歉,前段时间,我???确实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于是,我也赶紧跟董四光客套,说什么我丝毫没有放在心里,以后我还得多跟你学习之类的话,说得董四光非常高兴,还一个劲地夸我大度,有涵养。
从火锅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大家喝得都有点高,特别是孔孟,一个个都打车回去了,因为我和杜青羽住一栋楼,所以,护送杜青羽这任务,孔庆东就交给了我,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杜青羽安全送回家。
我本来想打车的,但杜青羽不让,说刚吃完饭,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于是,我们俩就在大街上肩并肩地走着。
现在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暖和起来,杜青羽说,她最喜欢晚饭后出去散散步,忙碌了一天,可以适当地放松放松,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她看着我说:“那以后,晚上散步,咱俩就搭个伴?有人说话比一个人散步好多了。”我答应了。
回去的路线,要经过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实际上就是一片瓦房,是老城改造中还没有改造到的地方,还保留着八九十年代那一片低洼平房,在这里住着的,都是一些从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农民工们,当我和杜青羽走过那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一个胡同里走,我总觉着那身影很熟悉,但就是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印象。
“有熟人?”杜青羽见我一直往那个胡同里看。
“可能是背影有点像吧。”我说到,我把我熟悉的人都梳理了一遍,确定在我所认识的人里,没有在这座城市的,于是我们俩继续往前走着,但我突然一下子想起,那个熟悉的背影是谁了,是海子,那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光腚兄弟。
于是,我猛地回头,赶紧往那个胡同跑去,想去叫住那个人,看看究竟是不是他,虽然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据我所知,海子在广东打工,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看看是不是。
很可惜,当我再次跑到那个胡同口的时候,那里除了惨白的灯光照在地上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