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桌上认识了一位编辑,当时我刚到BJ,晚上受到了规格隆重的待遇,为了表达一下被人利用却仍然受宠若惊的复杂心态,我端起酒杯说了几句更加复杂的话,陪酒的编辑马上感叹说,你不当作家太不道德了。我想这码字的人说的话果然有性价比,忽然一拳抡过来你都来不及捂住脸,那一拳却又变成一个信任的手掌轻轻落在你肩上,让你无比受用,虚荣心顿时膨胀起来。
第二次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编辑力劝我写小说,并说了一些对我触动很大的话。按照他的理论,这个世界上活着三种人,第一种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活得很开心。第二种人在做一些自己不喜欢也不讨厌的事情,他们活得还不错。第三种人在做自己很讨厌的事情,他们活得很痛苦。
由此我推导出一个很严肃的结论,
第一种人活得很有意义,他们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从中得到快乐和财富。
第二种人活得比较有意义,他们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获得了财富,然后花财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最终只得到快乐。
第三种人过得比较没有意义,他们做自己讨厌的事情得到了痛苦和财富,然后花掉财富去做自己喜欢事情,获得快乐,然后痛苦和快乐相抵,最终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编辑问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我说当然是打台球啊。他醉醺醺的说那你就去打台球,靠打台球为生吧。然后他板起面孔,清了清嗓子,一副要诲人不倦的姿态,他说,你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你来说只有一次,对吧?我连忙点头说是。编辑洋洋得意的喝了一口酒,用筷子敲着面前的盘子说,哎,这就对了。他的语气异常兴奋,仿佛算命的瞎子蒙对了顾客他妈姓什么似的。我想我只是回答了一个世人普遍认同的观点啊,用得着这么反应过度嘛。难道生命对于此人来说不止一次?编辑接着说,因此,你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你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你临死的时候能够说,我把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人生最宝贵的事业……什么来着?我补充说为人类的台球事业而奋斗。编辑一拍大腿说,对!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我说这书我小时候看过,一点也不好看。编辑终于意识到自己装逼未遂了,他四肢张开靠在椅子上说,哎哟兄弟,这本书我他妈的小学时候也看过,也是屁都没看懂。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来,接着说你的台球事业。我说这靠打台球为生的人全中国一共才几个啊,我看这第一种人我是做不了了。编辑说,那你喜不喜欢码字儿?我说,也谈不上喜不喜欢,总之不讨厌吧。编辑说,你以为当第二种人就容易啊?你有码字儿的天赋干嘛要浪费?我被编辑说的心动了。编辑说完这话之后,就跑到洗手间吐得不成人样了,我扶他回来的时候,他拍着我的后背说,你不做鸭真是太不道德了。我恍然大悟,原来作家和做鸭还有这一层联系,我的心顿时凉成了负数,把他扔在楼道里,回到洗手间洗脸。第三次坐到一起的时候,酒到浓时,编辑忽然诗性大发,朗诵了自己青春年少时的得意之作。啊,姑娘请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孤单的牙刷怎么办窗台上的兰花开了怎么办这时有人抢话说,爱咋办咋办编辑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进入角色,吟道,啊,姑娘你要走就走吧该怎么办的还得怎么办抢话的人,夹了一块儿猪肝说,听见了吧,就是爱咋办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