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我与南玓才回去太子府,一路的奔波让南玓的气色越发难看,一路上虚汗不停,这也是太医坚持让我们不要回府的原因,可南玓很倔强,他说他想早些回府炼制解药。
再见到南珣,是在太子府。
当蒹葭来传话时,南玓刚刚睡下,一路劳顿让他累坏了,刚扶他躺好他便已经死死地昏睡了过去,我替南玓小心地擦拭了额上的汗渍后便匆忙赶去见南珣。
虽说只是远远的看着坐在晴翰阁的他和曼蝶,我也不难发现,他清瘦了不少。
回想十四年前临走之时看到的他,那时候的他那么单薄的身子裹在那么厚的棉衣里,让他显得那么脆弱,脆弱的就像那只他最爱的易碎叶青瓷,转瞬十四年过去,再次这样远远的看他,他纵然不比当年那般脆弱,可在那轻轻素衣内,他的身子还是那般的单薄…
我想...我的南珣哥哥若是有一日因为贪吃吃成了大胖子,一定也是这世间最好看的胖子。
这些日子,他一定过得不好,不用问也知道,看着这样的他,我却没了方才急急赶来见他的勇气。
当日的话历历在目,纵然那时说与他听我想与南玓如何相爱,如何希望能与南玓携手到老,那都是骗他的话,都只不过希望他不要为了自己下错最错的那枚棋,可从我嫁与南玓的那一刻,我们的一切可能都成了不可能,我本就是青楼女子,纵然从前我那样努力去做一个艺妓,可我总归没有一个如曼蝶那样好的身份站在他身旁,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残败的身子,虽说是给了南玓,可我与他之间的关系,除却夫妻那一层,论到交易…我不是也和逸香楼那些姑娘一样吗?
为了自己心中那点利益,我终归还是负了南珣,负了眼前我一辈子也不能负的人。
我的恍惚并没发现,他已快步来到我的身前。
半步的距离,既是礼仪,也是我与他的界限。
我等他,等了整整十四年,现如今我们却只能以这样的身份疏远彼此。
他不再同往常那般心疼的摸着我的头安抚我,只是脸上满满的担忧的看着我,任由曼蝶前前后后检查我的身子。
“可伤着了?”
他沙哑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一个月不见,他的脸很苍白,眼圈黑得好像他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样的南珣,就像当年的紫苏,让人看了就想挽在臂弯里好好疼惜。
“我没事。”
一想到南玓,我却不争气的红了眼圈,曼蝶今日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活跃,只是安静的如空气一样站在我的身旁,担忧的看着我。
她,也瘦了。
呵…紫苏啊...你这个祸害…非要害得在意你的人都过得不好吗?
南珣如是,曼蝶如是,南玓,亦如是…
“可他…可他为了救我…”
我知道,他已知道事件的经过,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终于还是上前小心的抚顺我因风吹而有些许乱掉的发丝,略带沙哑的安慰却让我的心如针扎一般疼。
“他会没事的。”
南珣是用着怎样的心情在安抚我?而我却非要在他面前将自己的难过摊摆在他眼前,惹得他心疼,惹得他难受。
他低头将一只佛珠拿出来,放在我手里。
“这是南珣哥哥在灵佛寺求的,他跪了三天三夜守着那些和尚为它开光,方丈说,这佛珠能庇佑太子。”
曼蝶的话语里,我听出了她的不满,她的蕴怒,看着近在咫尺的南珣,心如针扎。
他小心的替我擦掉眼角的湿润,“我怎么舍得我的小不点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这样轻易就没了。”
我感觉到了挽着我手的曼蝶手指处传来的轻微异样,我不敢转身去看此刻的曼蝶,人前那个活泼无害的她,自我离开后,还是这样隐忍着她对南珣的爱。
那是怎样的害怕,才会将这份爱藏得这么辛苦,藏得都不愿意去试一试。
“南珣哥哥,不要再瘦了。”
这句话,我是替自己说,也是替曼蝶说,我知道,这句话,曼蝶不止一次说过,要他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他看着我的眼神,一瞬恍惚。
我知道,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叫他,自他再出现,我便再也不这样叫他。
果然他笑了,略微的苦涩想必已经听出了南珣哥哥的含义,是了,我已经不再是紫苏,再也不是他的小不点,而是他的义妹,文王南珣的义妹,当今太子妃素素。
“好。”
纵然是这样,他还是那样爽快的答应,他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我相信,一直都相信,因为除了他,我再没可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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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意浓,浓不过分离愁。
他并不肯多待,也不肯去看看南玓,因为这里是太子府,是他平生最是厌烦的地方,纵然今日的他肯替南玓求佛珠,并不代表他放得下他对南玓的恨意。
我一直都知道他讨厌南玓,可若非南玓的话,我并不知他不只是讨厌他,而是恨他。
恨南玓,和他那早已辞世的母妃。
“六哥还是不肯原谅我,不肯原谅我的母妃…”
南玓在身后虚弱的说着这些话时,我才发现我已站在太子府门外看着南珣离去的方向好久,好久…
我小心擦掉眼角的泪转身看向南玓,纵然是这样的酷暑,他依旧需要一件披风在身,只不肖十日,他的身子已经虚弱到这地步,可他却依旧执拗的不肯让别人搀扶。
他说,他只让自己的妻子搀扶。
“日头毒,我们回屋吧。”
我上前替他整理好披风,扶着他往骄阳殿走去,他会心的笑着点头。
回骄阳殿的路上,他终于第一次告诉了我关于他母妃的事,这也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了解他的母妃,那个与世无争的月贵妃,她短暂的生命在这阴霾的**却犹如一抹及时的阳光灿烂了硕华帝的生命.
那个在南玓八岁时,死得不明不白的月贵妃也在这一日,我终于知道了她的死因,也知道了南玓那句他的今日都是她母妃拿命换来为何意。
硕华帝名南阳,赐她封号月,日月的爱,是他对她的疼爱。
却不知,日月的爱,只是一种无奈,相爱,却不能同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