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若非为了我爹娘便不会抛下姐姐…都是我的错…”
身后突来的男童声,抽泣着如是说,我转过身去看,那是一个瘦削的十六七岁男孩立在门口,满身的补丁,一个不大的书包斜挎在腰间,此时哭得满脸是泪。
啊…是啊…我还有一个弟弟…
他跑到妇人与男子面前抱着他们,一家人哭作一团。
有爹娘,可真好…
难过了,可以抱着爹娘放声哭,开心了,可以挽着爹娘开怀笑,委屈了,有爹娘将之护于身后。
好一幅合家同甘共苦的画,可这幅画,没有我。
没有王茹,没有紫苏,也没有素素。
我,只是一个没有爹娘,没有弟弟的孤儿。
左手传来的凉意迫使我看向了手的主人。
南玓的眼里写满了心疼。
我想,他现在后悔让我来这里了吧,我想,他本以为在我生日这天与父母团聚会让我开心的。
连我也不知道,当我再次见到父母时,我会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他们,来伤害自己。
原来,这么多年的恨,可以让自己变得这么残忍。
“王茹多少次难过的快要倒下,快要支撑不住时,她也希望父母能伴她左右,能给予她安…”
“咳咳咳…”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声终于掩住我还要脱口的话。
男子咳得很厉害,似是只差一点便要连肺也咳出来了。
南玓侧脸皱眉看着我,我突然心软,我...非要这样吗?
可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十六年来,在逸香楼这些年,我没过过一日安心日子。
我曾经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害怕,我讨厌学习老鸨教我的东西,我讨厌逸香楼的客人见我的嘴脸,我更害怕老鸨逼我待客的那一日,我甚至怕到再也等不起南珣,拿起匕首就割了手腕。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害的。
是的,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残忍,我恶毒,我恨透了将我抛如草芥的父母,所以今日,终于可以再见到他们,我不要团圆,我要报复他们,一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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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珣将我拉着往外疾走而去,将我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遮挡在耳畔呼呼叫的风中,即便如此我依旧清楚的看见他将身上的钱袋甩在桌子中央。
我就任由他拉着我,他走的很快,快的我耳边的风都在飒飒作响,风吹着额头,却让我清醒了一些。
走了很久,我都累了他还不打算停下来,是不是,他要这样拉着我一直走下去,再也不要停下来?
可越是这样走下去,对于他长年习武的身子自然是无碍的,可我却好累,好累,累的我早已收回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他还是不肯停下来。
这样走着真的好累,我哭得快要没力了,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控制声音,我哭出了声。
听到我的哭声,他的背影愣了一下,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看着我,我哭得很狼狈,他把我放入怀中。
“哭吧,难过就哭出来,把你多年的委屈通通哭出来。”
我委屈吗?我不委屈,可为什么我的眼泪越来越多?
“好了,都好了。”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发丝,拍着我的后背,我明明不想哭,却因为他的安慰哭得越来越起劲,哭得越来越大声,从刚开始的低泣,到最后的放声大哭。
这些年,心里的那团恨一直积压在我的心中,终于在今日得以舒解,我是应该轻松了。
南玓将我抱得很紧。
我只觉得哭得好累,累得我都快站不住了,索性抱住他的腰以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在我抱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子轻微的僵了一下,随即将我抱得更紧。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抱他。
南珣虽瘦,可他终年习武,腰际结实有力,而南玓的腰却比女子还要细弱,让人不敢使劲抱着。
“你刚才走得太快,把我累坏了,我现在站不住脚,借你的腰用一下。”
我诚实的说出抱他的理由,他轻轻地说好,却带着笑意。
“我是不是很坏,其实他们过得很不好,这些年对我也一直心怀愧意,而我方才却那样伤害他们…我是不是很坏?”
兴许是这风将我的头绪吹醒,我突然好后悔,后悔方才说出的话,想起父母和弟弟的模样,我的心难过的快要碎掉。
他没有说话,只是吻住我的额头,久久不肯放开,直到我感受到了额头的湿润,那是他的眼泪。
他在心疼我。
我挣扎出他怀里,看着眼前的他,他嘴唇轻抿,泪痕洗刷着他如玉的脸颊,看着这样的南玓,我的心更疼。
“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来与你做交易的人。”
明明心很疼,我却还要说出那句彼此无关的话。
这样的素素,一点都不可爱。
他并没生气只是心疼的摸着我的脸,我的眼角,看着我的眼角。
我想,这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已被我练得更容易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何苦这样伤害自己?”
“我没有!”
我反驳的挣开他的手,恨恨地看他。
他不再说话,站在我面前,任由我瞪着他。
“不要装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我冲进他的怀里,狠狠地打着他,眼泪不止的往下掉,他任由我的手吃劲的打着他,嘴里不停地安慰着我,“好,我不了解你,是我的错,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装什么都知道一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惹你难过。”
听着他这样将就我,不知为何我哭得更厉害,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却纡尊降贵的这样对我好。
我算什么?我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我分文不值,他却将我看的那么高,高的不惜拿江山来换我。
“你有病啊,我又不喜欢你,你干嘛对我这样好?”
他却笑了。
“是的,我有病,从喜欢上你的那一天,我便是病了,我得了相思病。”
他可耻的说着这些浮夸的话,“你便是我唯一的解药。”
问莲心,有丝多少,莲心之为谁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