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那些嫁衣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穿得起的吗?
--------------
他很守约,直至婚期他都未再出现。
太子走后,南珣来了听澜苑,却在踏进我房里的那一刻,略显拘束。
“昨夜...我喝醉了...可有说不该说的话?”
“没有。”
我笑着看着他,若是此刻我站在镜前看自己,定是一个终见情郎心情大好的模样,“你只是说了些祝福我的话。”
他却笑得勉强,“那便好。”
说完后,我俩竟都不知该说什么,如果早知七年的期盼,换来如今的无话可说,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日日心切的盼望吗?
“你坐.”
我笑着给他移凳本想打破这僵局,他却笑着拒绝,“你要嫁人了,府里上下定会忙碌起来,既是你的婚礼,我自然要亲自去监督的,昨夜跑来叨扰你想来你也没睡好,你不如睡下歇息吧。”
我含笑点头,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
“素素姐姐,你手可真巧,这嫁衣可真犹如天上的织女绣制一般!”
“呵...你就只管取笑我吧!”
我怒笑着看着欣赏着我嫁衣的曼蝶,这个丫头本早已不来我房里,近日又如往常那般来与我嬉笑玩耍。
我想,是南珣让她来的吧。
“真的!曼蝶怎敢骗你!”
“那等你嫁人了,姐姐也替你绣制一套怎样?”
她的脸一瞬即红,本来笑意满满的脸上也挂上了失落之意。
“只怕没人愿意娶曼蝶。”
“曼蝶这么好的姑娘都嫁不出去,那建安城多少姑娘得找不到夫君了?”
“姐姐觉得曼蝶好?”
我笑着点头,看着她本来有些喜悦的脸又掉下失落。
“姐姐是在取笑曼蝶吧。”
原来爱上了一个人,便也学会了不承认自己,不承认自己的好,不承认自己配得上那人。
我笑着不再回答她的话,低头去细细抚摸我的嫁衣,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回忆。
“杜娟姐姐,那姑娘身上的嫁衣可真好看,紫苏也想穿一次。”
那一日我和杜鹃外出买胭脂,恰好看到那结婚的场面,锣鼓队随着新娘的喜轿排了长长的队伍,虽说那新娘被红盖头遮住,可她身上的红嫁衣却着实好看。
“你以为那些嫁衣是我们这些风尘女子穿得起的吗?”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杜鹃那日的眼神。
那时的紫苏很傻,她相信她穿得起,还相信她能为她的南珣哥哥穿起,可事到如今,我终于有资格为自己绣制一套自己的红嫁衣,纵使新郎不是南珣,可即使如此,我也想穿一次。为自己穿一次属于自己的红嫁衣。
“姐姐这等风尘女子都能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曼蝶还觉得姐姐是在取笑你吗?”
-------------------------
我和南玓的婚礼如期而至,声势浩大,气派无比,建安在这一天被染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这一场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婚礼,不比皇上册封皇后的礼节来的轻,南玓那日说过,他会让我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在这一个月,南珣几乎不来听澜苑,他依旧是在忙,却再不是为他的皇位奔波,素素的婚礼,他亲力亲为,将婚礼之事全权入手,听喜娘说府外舞狮的队伍长过一条街,漫天的彩纸抛撒在街道的任何一个角落。
唢呐声,鞭炮声,嬉笑声,祝贺声,不绝于耳。
在这一日,素素无非是最幸福的人。
“曼蝶,这个送给你。”
我将一只包裹递到曼蝶的手中,那是我替她绣制的嫁衣。“答应我,不要再退缩。”
她的眼里有些闪烁,我知道她听懂了我的话,她低头哽咽。
“可他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
“是又怎样?我与他再没可能,曼蝶,与其是别人,我只愿是你。”
我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今日是姐姐的好日子,你这样哭哭啼啼多不吉利啊?”
她慌忙的擦掉眼角的泪,“不是,曼蝶...”
我好笑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祝福姐姐吧,姐姐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她放下我送给她的红嫁衣,瑟瑟走到我身后,学着媒婆教与她的话,拿起梳子替我梳发。
一梳梳到底。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这样的誓词惹得镜中人笑得很开心。
杜娟姐姐,紫苏终于穿得起自己的红嫁衣了,虽然你看不到了,可我真的穿上了。
繁华锦衣下,我手执一把手匕便上了那花轿。
而他,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坐在喜轿内,轻轻挽起帘子看向府内,绰绰的人影唯独少了他。
闭上眼,挡住要落下的泪,手指一缩,帘子挡住了我的视线。
也罢,那便不见吧…
握着手里的手匕,轿内再不会有人在,我也无需再去演得多么快乐,低头拉起右手的衣袖,那只疤痕再次映入我的眼,思绪亦是随着这道疤拉回两年前。
那一天,老鸨逼我待客,我以死抵抗,毫无顾虑的拿了匕首便往手腕割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时的我很爱穿白衣裳,觉得自己终日待在这烟花之地自己也快肮脏了起来,那一日我的衣裳被染出一朵朵血莲花,妖艳极了。
我拿着匕首抵住喉咙,老鸨吓得再也不敢靠近,没人再敢靠近,他们出去后,我连忙将门掩住,任何人不得进内,包括老鸨请来的大夫。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以为我终于等不到南珣了,却在混沌间,我看见了南珣,他猛地推开门,慌忙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腕,心疼万分,血浸过他的双手,浸湿了他的衣服,可他都不去理会,他替我点下穴道,替我包扎伤口。
他还告诉我,不要死,活下来,好好的活着我就还能再见到他。
我知道他不会骗我的,他说我还会见到他我便真的还能见到他,所以我活了下来。
两年后,如他所说的那样,我等到了他,他替我焚毁逸香楼,他替我换了一个新的身份,他让我再不要像紫苏那样的活,他还对我说了那般美好的誓词。
却不知,只不过两个月的时日,我却坐上了他人的喜轿,为他人穿上我想了一辈子的红嫁衣。
桐花馥,香入骨,尤似往事徒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