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平顶小山,一池家莲塘水,一弯小桥,一块岛地,一间小屋,小屋腾腾冒出热气。
屋内,石塌上零散丢着丝织白袍,一根白玉簪,一条软红腰带,女子的裘衣裤,还蹲着一只面壁闭眼的白狐狸。
一个白皙漂亮,右眉心藏有一粒细痔,看起来文静如冰雪的女子正泡在屋子中间的木桶里。她用白皙的细手捧了一捧奶白的泡沫,眼睛顽皮一转,移到嘴边向‘小华’一吹,一串大大小小的泡泡悠然飘去。
张锄只感后背啪啪溅上了些许热水,每到这种时候他特别无奈,只迅速往墙角再挪了挪。
谁知沈析这次没完,她轻轻踮出木盆,不着片缕,在张锄警醒想逃的那一瞬间一把把它捉颈提起,往木桶里一扔,自己再嘻嘻往里一跳,热水四溅而出。
四周白气杳杳,张锄呛了一口水,咳了两下,沈析好像变成了蛇,滑腻地将他包围,小心就要跳出胸口一般,动也不敢动下。
张锄忽然又被提起:“呵呵,小华你这小色狐!又出鼻血了。”沈析娇笑,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将狐狸喷泉般的鼻血按住。
小猎户只在心想: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一个雪山里长大的冰雪般的女孩,在一只小白狐面前完全恢复了顽皮活泼。可问题是,这只白狐真是狐狸吗?
沈析还在顽闹,一声清脆的剑鸣响彻半空。:“不好,大会这么早就开始了呀!”沈析慌忙穿衣,梳头,配剑。她今天着非常正式的门派白衣黑腰带,长剑在腰,看起来英姿飒爽。沈析想了想,一把抱起张锄往前山大厅跑去。
这是张锄那夜返回莲山后第一次离开那片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大厅里早站满了人,一概的白衣黑腰带的弟子,见沈析进来不少人拾眼偷瞟,沈析只抱着张锄,面如冰山行如冰雪。大厅靠前站着二师兄王子行,三师兄文远,前后各留了一空,自然是大师兄张成和四师妹沈析的位置。再往前走,坐着一个圆头方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儒士般的大汉,他扶剑而坐,颌首而思,正在失神。
:“掌门。”沈析到了那人面前施礼。
:“你来了。”那人平和地点头,眼睛望了望沈析怀中的张锄,张锄立马有一丝危险的感觉出现。
:“我想带‘小华’参加我的抚簪礼。”沈析说。
:恩。”那人点了点头:“狐狸放下,去拜长老吧!”他指了指他前方,在他一派掌门之前竟然还摆了五把玉石椅子,上面并没有坐人,椅前有一个蒲团,竟是专门给人向这几把空椅子跪拜磕头准备的。
张锄只感觉非常压抑,尤其是那五把椅子,让他气都有些喘不过来,好像自己连狐狸都不再是而是变成了蝼蚁。沈析依言叩拜完毕,抱起张锄站到文远师兄旁边。
掌门静静等她做完,悠悠站了起来,首先举剑起手一弹,铮地一声清脆的剑鸣,然后在五把玉椅子之前深深施了一礼,执剑在空中划了一个似云非云似莲非莲的形状,然后又深深施了一礼。
掌门咳了一声:“今天是我们雪山门第十代男弟子及冠礼以及第八代女弟子沈析挽簪礼的日子,各部及冠弟子出列一步,沈析你不用。”
大厅弟子走出数十人,皆是十五岁的少年。
:“今天是你们成人的日子,在雪山门对于你们这意味着责任来到,也意味着一次机缘。我念到名字的人执剑上前到雪灵符号下演练春夏秋冬剑,朱大清,第一个。”
一个很瘦的少年畏畏缩缩地执剑上前,到了掌门刚才在空中划的那个图案下面,规规矩矩地舞开剑法。
他一套剑法舞完,痴痴地望着天空,等了许久,不禁弃剑坐倒在地痛哭流涕。掌门冷冷道:“资质不成,努力不够,心志欠缺,逐出雪山门墙,李业,下一个。”
一连几个少年都是被逐,直到一个少年叫赵维的上前,他紧张得手都在抖,慢吞吞把剑法舞完,便害怕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空中,这次空中一亮,方才掌门划出的那个图案竟闪着蓝光重新出现。
:“资质尚可,心志尚待加强,入文远列,张光民,下一个。”那个赵维擦擦眼睛,心思恍惚不敢相信,欢天喜地地跑到文远师兄身后站住,片刻后又回来取剑,高兴得剑都忘了,然后又是另一个紧张异常的少年上场。
雪山及冠测试,要求弟子在雪灵符号下舞剑,平时努力程度,心志强弱,天赋资质都可以体现出来。能使雪灵符号再现的皆可录取入雪山外门,显现的符号颜色越深该名弟子越是优秀。雪山外门还算是世俗门派,只有些真气武功,飞剑功法教授。至于雪山真正涉及仙法的内门,则需十年一次,只取雪山最优秀的弟子一名入内。雪山门规矩,最优秀的弟子为大师兄,不过可惜,这届大师兄张成已亡。……
几个来回,少年们都上场完毕,居然只剩下了四个少年,三个站在文远身后,一个站在王子行身后,而且站在王子行身后的那名名叫王卓的少年上场后现出的图案是幽蓝色的。
:“好了,及冠仪式完毕,被选上的弟子去库房领取心法宝剑,今后随师兄好好学艺。子行,文远,你们把人领走吧,沈析,你留下。”
:“掌门!”王子行上前道。
:“何事?”
王子行忽然嚎啕哭了起来,很久他才哽咽道:“大师兄因我身亡,我恨不能以身代之,如今大师兄一脉势危,我想之伤痛万分。”
掌门闻言也露出悲痛的表情:“奈何张成无人能继啊?”
:“子行有一不情之请恳请掌门批准?”王子行竟然跪下。
掌门摆手:“子行起来说罢。”
:“子行恳请自降为低级弟子,入大师兄一脉。”方子行执意跪下,深深叩首。
掌门轻轻摇头:“不可委屈子行啊。”心里却想你虽然自降低级弟子,却要入张成一脉,不是想做大师兄是什么,所谋不小,还是直指月后内门啊。
谁知文远也突然跪到:“二师兄万万不可,掌门,文远愿意自降低级续大师兄一脉。”掌门心叹一口气:文远这孩子还是太耿直了,说话做事不多考虑。他再三考虑:“恩,这样吧,自降身份不用,你们两人再去一测,达张成的紫莲标准就接大师兄位置,另一个为二师兄吧。”听到张成二字,沈析怀中张锄一震,满眼悲伤。
:“小华,你怎么了?”沈析问,张锄呆滞如石,毫无反应。
王子行只不说话,文远立马答:“文远不愿。”
掌门却执剑指天:“我以雪山门第八代掌门命令你们测试。”
:“掌门,沈析今天挽簪,我建议她也一同测试。”
掌门露出一丝疲惫:“无须如此,沈析三岁入门,仍复莲山四师妹位。”心里却在痛骂,析儿心性淡泊,努力不够,资质多半也不好,把她牵扯进来,若是当众现底招不出雪灵符号,会被门规压得即刻逐出山门。我现在保她,年后内门机缘就无能为力了。
王子行于是起身执剑上前,一套寒冰碎舞得泠泠有声,舞完空中现出极为幽暗的蓝色图案。他一见略有不甘,但一想不管怎样比天蓝色的文远,图案都现不的沈析好上很多,大师兄的位置肯定手到擒来,内门机缘肯定是自己的,他想着,不禁有些喜形于色。
掌门心叹一口气:“文远你去。”
文远昂头,俊朗的脸上满是掘强:“文远不愿。”
掌门摆手,气都生不出了,直接甩出掌门令,一块玄色的牌子,上面依稀是他才划在空中的图案。
文远无奈上前,一手‘飘雪绵绵’慢慢舞出,其势层层叠叠,绵绵不尽。
剑招落尽之后,文远递剑入鞘,回身一礼,身后天空现出那玄妙图案来,颜色幽蓝暗藏紫边!!!
王子行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一般,顿时面如猪肝。
掌门抚须点头而笑:“文远用功甚苦。”
:“不可能。”王子行不禁脱口而出。
掌门提高声音:“我有言在先,文远即日接张成位,明年此刻准入内门。”
:“不可。”王子行与文远同时说。
文远仍是掘强的一句:“文远不愿。”
王子行却由惊转笑,阴着声音道:“沈析尚未测试,怎么能定大师兄位置?”
掌门脸沉了下来。
王子行拜倒大呼:“沈析今日挽簪,理应也有成为大师姐的资格,不依法,不服众啊,掌门。”他句句看似为沈析着想,实则全是诛心之言,他明知沈析努力不够,当众测试肯定会被逐出雪山,以此是想逼掌门做废先前的约定。没想他如此一跪,竟怂恿着大部分弟子一同跪倒,弟子们不明就理,请愿倒是好意,可惜这一下把沈析推到了悬崖边上。
呆性子文远也立马跪下道:“文远请掌门收回成命。”
掌门脸上阴晴不定,犹豫再三,终于要不顾众意保住沈析,忽然听得沈析柔弱而坚定的声音。
:“沈析愿意进行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