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赞罗神情愉悦地走出城主的办公室,心里面想起他的父亲,他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从前线回来了吧。如果自己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他该有多高兴呀!
想及此。费赞罗加速了脚步,低着头,一心只顾走路。
在房间的最后一层楼梯底下,即将出门之前,他瞧见他的一个熟人——克拉格斯。他和费赞罗同住在一幢楼里,有30岁左右的年纪了,也是个见习牧师。但这个见习牧师此时却穿着领主府的守卫服。费赞罗吃惊地问:“克拉格斯,才三个月没见你,你怎么成了这儿的守卫?”
克拉格斯吞吞吐吐地说:“这......这当然是有原因的。”他随即转移话题:“还是先别说我啦。倒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的历练结束了,到这儿来接受审核。”他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克拉格斯,我的父亲还好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克拉格斯神情不自然地说:“早上出门前,我还见他在照料花盆呢。”然后他又极快的换了个话题:“刚才我看到你是跟着指挥官大人一起进来的,你已经通过了考核吗?”他酸溜溜地说。
费赞罗看出了从他邻居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嫉妒的目光。
他尴尬地说:
“现在还不是。”
“那就是说差不多啦?”
费赞罗心里想:“如果现在跟他说还差得远哪,虽然现下能够安慰他,但是如果以后却真的是了,他又会说我欺骗他而怨恨我的。”于是他索性坦率详实地回答说:“是的,尊敬的城主大人已经在申请表格上盖了章,并已派人把那份表格送到那里去,现下,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听到这确切的回复,克拉格斯却怔在那里,发起呆来。
费赞罗归家心切,为了打破僵局,他指着楼梯的方向提醒守卫:“克拉格斯,你是要到上面去吗?”
可是他等了几分钟,克拉格斯却一直都没有回应他,只是一脸失落地看着他。
费赞罗尴尬地说:“如果你仍想成为一个牧师,等我去见主教的时候,我可以向主教推荐你的。”
“不,孩子,不,”克拉格斯回答说,“我对此已经不再感兴趣了,我现在的生活也过得不错。把你的好心收起来吧,——我说。一个人的志向不一定非得成为牧师,我虽用不上你的帮助,但对你的好意我还是很感激的。”
“我可是真心的呀。”费赞罗说。
“那当然,那当然。唔,我听说你和克里考克主教的关系不错,你这只得宠的小狗!”
“主教先生待我一直特别友善。”费赞罗回答。
“那么你升职的事,想必畅通无阻了!”
“主教大人是个非常注重实际的人,他对我的审核必定将会是格外严格的。”
克拉格斯这才会心的笑了一笑。然后他说:“呀!埃德加,我都忘了我来这儿是为了要为城主大人传个重要的消息——督察官确定他会在两天后来这儿例行视察。”
“你不必告诉我这个消息的。”
“对对对,瞧我这个人。”他特意加重了语调:“这种消息,我只需要告诉大人们就够了。”然后他走到楼梯上去,站在高处瞅了眼费赞罗,最后又说:“再见,我的朋友,祝你好运!”
这里,我们暂且先放下不谈费赞罗如何怀着憧憬,回去见他的父亲。且说克拉格斯继续想着心事往上走。
在来到这幢楼的第三层后,出于对高位者本能的距离感和畏惧,愈接近城主的办公室,克拉格斯的动作就愈加的小心端正,尽量达到那种悄无声息的状态,一步一步地蹑足前行。
一段时间后,他那小碎步才停了下来。
——他摸到了那个费赞罗曾站过的那个位置。
随即,他激动地发现,对面的房门居然没关死!克拉格斯打心底里感谢没把门关上的那个人。
——在现下这种复杂的局势下,如果有人在不正确的时间打扰了大人物的生活;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并且当场或者事后即被发现。那么他的性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这也正是那些老守卫们故意叫他这个新守卫来交差的险恶用意了。
克拉格斯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悄悄地探过小半个头去,随即以极快的速度瞥了眼房间内的状况。
他看到一张脸。
高高在上的城主的脸。
在任何时候,这张脸给人的感觉总是自负且冷漠的。而此时,这张高贵的脸上却写满了绝望和沮丧。
“这是怎么了?”克拉格斯惊惶地想。
这时,他听到指挥官说话的声音——
“那么前线的战况我已经讲明白了。我们死伤惨重,局势已经无法挽救,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继续增兵打下去?”城主年轻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挣扎的幻想。
“没可能了!醒醒吧!我的大人!不要再怀有任何希望了!放弃这可笑的念头吧!如果再继续增兵,我们就输得更惨!”
“输得更惨。输得更惨!”城主喃喃地重复这句话。
闻听此言,克拉格斯惊得目瞪口呆,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响,瘫倒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而且,我得提醒您,亲爱的城主大人。拿武器和装甲以次充好这件事,可是你我两人一起谋划出来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您难道就不是在过河拆桥吗?我亲爱的大人!况且——这其中的好处,我只拿了2成,而您可是足足拿了8成!”
“原来你早就预谋好了呀!”
“谁会想得到有这一天呢——伟大的教党已经统治了神圣维多教国400年,那些卑贱的政党一直被我们压在底下。怎么可能翻得了身?谁又能想到他们能翻得了身?”
“可他们现在即将翻身了!”
“对!他们即将骑到我们的脖子上来了!”
“你!”城主被对方激得又气又惊,怪叫了一声。
“不要着急,我亲爱的城主大人。目前整个教国可并不是只有我们这儿打了败仗。显然,对这次行动,狡猾的政党是蓄谋已久的,我们也不过是碰巧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指挥官慢条斯理地说。
城主的眼睛像狼一样凶狠地盯着指挥官,极力压抑着怒火,喘息着说:“看情形倒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战败了......”他突然话风一转:“作为指挥官,遭殃的可是你!”
“好极了!我亲爱的城主大人,我亲爱的‘兄弟’!你说得没错!即然这样,那就让我独自一人去断头台上承担这个罪吧!!!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揭发一个叫做‘思威琪·奥斯顿’的罪人下来陪我哩!”
那个叫思威琪·奥斯顿的人无比狰狞的怪笑了一阵,突然他阴沉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克罗多贝。你不要忘了,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是一体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兄弟呀!”
直到此时,城主才终于被迫放下了贵族面对臣僚的高高在上的虚伪做作的姿态。
“对,您终于发现了这一点!您之所以调到奥耐本不就是看中了这场战争的前途吗?您不就是想要大捞一笔吗?您不就是指望着捞些军功然后好回去封官晋爵吗?否则以您的家族那样显赫的家世,您怎么会愿意在这个时候屈尊到这里来?您完全可以一开始就申请去别的平静太平的地方去‘慢慢’积累政绩。”
城主果断地,毫不犹豫就回答他道:“你说得对。克罗多贝。接着说下去!”
“但是!!!现在!有一个不幸的事实就摆在我们眼前。我们打了败仗了,我们失败了!并且——”他沉着脸说:“我收到准确的消息,两天之后,该死的督察官一到,我们就彻底完了!什么都别指望了!彻底完了!”
“别说这些废话了!我的兄弟,”城主高声骂道:“说说那个牧师,说说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带他到我这里来?说说那个戒指;说说你写的那行字;说说这一切的用意!说吧!把你那该死的计划说给我听!”
“牧师?费赞罗?”听到这个名字,守卫心里面想:“这又关他什么事?”
克罗多贝猛然转身径直走到城主的面前。他的这一奇怪突然的动作,惊得城主不由自主的往后疾退几步,直抵到了墙角底。他的双手同时闪电般在胸前摆起凝聚魔法地架势,万分戒备地盯着克罗多贝,要不是这个人紧接着向他弯腰向他表示忠诚,他手中凝聚起的魔法球恐怕就要出手了!
——克罗多贝低下头直抵到胸口处,手也交叉着合在一起摆放至心口,做出一种教徒觐见他的教皇般的姿势。接着他虔诚地跪下去,满怀真心实意地说:“尊敬的城主大人,在为您解释这一切之前,请您先接受我之前对您的不敬。我之所以这样做,这样说,是为了叫您明白现在的事态有多么严重,我们的战况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在这个关乎未来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同仇敌忾,抛弃相互推脱之心,紧密地团结的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有这样,接下去我们才能一同去面对那该死的督察官的审查,才能够使我们的计划得以瞒天过海,滴水不漏啊!”
城主这才明白了指挥官的良苦用心,他收起战斗的姿势,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他庄重地扶起指挥官,握住他的双手,凝视着他的眼睛,激动地说:“你的心意我了解了。‘好兄弟’,你快说吧,快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吧。但也请你能体谅我的心情,此时此刻,我是有多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一切呀!”
克罗多贝于是解释道:“尊敬的城主大人,您还记得我在那枚戒指上写的名字吗?”
“亚历山大?”
“对,亚历山大,政党领袖乔治·亚历山大。”
“你想说?”
“那个牧师刚刚从前线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救过一个来历不明的雇佣兵,而这个雇佣兵在临死前甚至送给他一枚戒指。而只要谁在戒指的内圈施放一个高级的显形术,就可以看到‘亚历山大’这四个字,而这四个字在现在这个状况下意味着什么,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假如有人向督察官告发,说他是一个政党的眼线的话——”
“你是说,将这一切全推给那个牧师?”
“没错!只有他接触过那个雇佣兵,而在他们接触过之后,我军对政党的征讨局势就开始节节败退了。所以,他是否通过什么政党间的秘术将我们的行军布置和部队状态源源不断地传递到政党的手中——如果敌人总是能提前知晓我们的所有情况,我们怎么能不败呢?;并且,他是个牧师,只有牧师才能够有能力祝福或者诅咒士兵,只有牧师才能够对武器和装甲施加祝福和诅咒。”
奥斯顿凝神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但是督察官只要派人一问那些士兵他们作战时的感受,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请您放心!所有和这位卑鄙的牧师有过接触的士兵和牧师,我都已经在来这儿来之前‘处理’掉了!”他自信从容地说:“现在,只要我们以一个局势未明朗前暂时不愿吐露名字的逃兵的名义匿名向督察官先生写一封告密信,这样我们战败的归因就可以抵消掉一大半了。而以您的家族声望,这种程度的罪过,对您的惩罚就能减到最小并且能换来一些人的同情。并且我们的罪过,那个可怜的牧师,将会由他在断头台上替我们赎罪的。”
“你做的很好。任何人哪怕仅是涉及了一丝一毫这个秘密,我们就先把他‘处理’掉,斩草除根,无论他是谁!”
此言一出,躲在门外偷听的克拉格斯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冷汗直下,脸白得像张纸,手脚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再也无心继续偷听下去。
他朝着来路,以比来的时候要更轻巧更小心万分的动作,像个小偷一样“悄无声息”地逃离了这座恐怖的房子。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开始吧!”城主心急难耐,一把抓起桌子上那枝翡翠做成的笔,准备写信。
“不行,不能这样做!只要督察官一查便知这是谁写给它的信件,那样一来,他只需要探查一番,就能发现现在的一切情况。”克罗多贝小声说,“但是假如我们决定采取我现在所说的这个办法,那就好得多了,只要这支笔,蘸着这瓶墨水,用左手(那样笔迹就不会被人认出来)来写这封告密信就得了。”克罗多贝一面说着一面写了起来,他用左手写下了几行歪歪斜斜的根本看不出是谁的笔迹的文字。然后他把那篇文字交给奥斯顿,奥斯顿逐字逐句低声读道:督察官先生钧鉴,敝人系拥护神圣维多教国及教皇之人士,兹向您报告有埃德加·费赞罗其人,系奥耐本之见习牧师,曾救助逆党一名,此人受逆党之命,用隐秘未知的手段诅咒受其救助的士兵的武器和盔甲,限制士兵的力量和行动,至于真伪,士兵应当能够体会自身的状态,但所有受其救助者皆已死亡,无从考证。此人亦受逆党之命秘送情报与逆贼,并受逆贼命送信与政党领导人亚历山大,犯罪证据在将其逮捕时即可获得,工具不是在其身上,就是在其父家中,或者在军营卧房内他的储物箱里。”
“好极了,”奥斯顿说,“这样我们的计划就不会被人知道了,这封信自可生效,而且肯定追究不到你的头上来的。没什么别的事了,只要像我这样把信折叠起来,写上‘呈交皇家督察官阁下’,一切就都解决了。”奥斯顿一面说着,一面把收信人的姓名地址都写在了上面。
“是的,一切都解决了,现在只待静观它的发展了。”克罗多贝说。
<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