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尾声,兰表姨提议,让何小君带着李俊卿四下逛逛,熟悉熟悉上海,何小君问,“表姨,你难得来一次上海,要不大家一起去逛逛?”
何妈妈急了,刚想说话,兰表姨就笑着摇头,“行啦,我这个老家伙就想跟你爸妈叙叙旧,顺便搓顿麻将,在国外都凑不齐牌搭子,手痒。”
何小君来回看三个老的,“你们这不是三缺一吗?怎么打?要不我陪你们?”
何妈妈一瞪眼,“我们打瘸脚麻将!”
这样也行?何小君直了眼,再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与李俊卿两个人走了出去,心里不甘愿,脚步都拖得很。
4
当晚何小君与自己妈妈在家里大吵了一架,何妈妈回家便把门一拍,直奔女儿房间,劈头盖脸对着女儿一顿说。
“谁让你把人家丢在外滩的?太不像话了!”
何小君被吓了一跳,“丢了?不会吧?我跟他打了招呼,他说没事我才走的。”
“你说要加班,人家能不让你走吗?”
“我真的要加班啊。”何小君指指电脑,“这份东西明天开会要用,我得赶出来。”
何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一天不加班会死吗?人家还想跟你多聊一会,你头回就这么拒绝别人,以后谁还敢再约你出去!”
何小君霍地转身,“我为什么要跟他再出去?”
“你二十六了,总得找个对象,人家多有钱啊,嫁过去你就过好日子了!”何妈妈直截了当。
何小君差点尖叫,“有钱就行了?”
“那你想怎么样?这么长时间我都由着你了,现在你都这个岁数了,再不找难不成等着掉价?”
“妈,我是你女儿!不是货色,掉价,掉什么价?你还想把我卖了?”何小君也急了,越来越大声。
“那你想干吗?我都说过多少遍了?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投得好一辈子享福,投不好一辈子吃苦头,贫贱夫妻百事哀听说过吗?啊?”何妈妈激动,手指戳过来,何小君头一偏,正看到自己爸爸站在房门口,手里拿着晚报,不进不出,颇有些尴尬。
受不了了,何小君“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抓起包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妈妈一声断喝。
“我去找男人!”何小君答得头也不回。
陈启中接到何小君的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正擦头发,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何小君的号码,接起来只听到她问,“你在家吗?”
“在,你怎么了?在外面?”她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是不高兴的,只是她声音怪异,背景里有车声,他听着感觉不对,又多问了一句。
“那好,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不能下来?”
陈启中下楼便看到何小君抱着双肘立在打着双跳灯的出租车边,司机也站在外面,看到他立刻递过一张计价票来,嘴里叽哩咕噜,“快替你老婆把钱付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还叫车,搞什么东西。”
他一愣,伸手掏皮夹,金桥地处偏僻,夜里风凉,何小君穿着单薄,又立在风口里,肩膀都拢了起来,他看得心疼,给钱之后也顾不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拉着她先上楼。
何小君自己给了他解释,进门就说,“我跟我妈吵架了。”
“吵架?”他问了一句,又走到厨房给她倒水。
“恩。”她跟过来,“不喝水,我要喝酒。”
他摇头,“家里没有酒,喝别的吧。”
“不是有这个?”何小君捧起那瓶杨梅酒,他拿出的杯子就在手边,她打开盖子就倒了满满一杯。
杨梅酒香味扑鼻,何小君心里烦躁,就着杯沿就喝了一大口,没想到那里面酒味浓烈,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半晌都没停下。
他阻止不及,叹口气过来拍她的背,又递过一杯水来,“我说了还没泡好,这是用高度白酒泡的,时间太短没法喝。”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脸涨得通红,他让她在沙发上坐了,打开冰箱找木瓜,拿刀切开,去籽,又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边弄边问她,“为什么吵架?”
陈启中做这些的时候动作流畅,手指扣着刀背,起落行云流水,何小君安静地看着,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经常蹭饭的行为中,有一部分原因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看,毕竟这年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看到一个大男人乐于下厨并且把这些最简单的动作做到足以让人欣赏的艺术水平的。
他已经将木瓜弄好,转身打开冰箱去拿牛奶,等不到回答,走过来用牛奶盒碰了一下她的脸,弯下腰笑她,“我问你为什么跟你妈妈吵架,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牛奶盒冰凉**,何小君被冻得一哆嗦,再开口就没好气了,“你知道什么啊?我妈快把我逼死了。”
“逼你?你妈妈为什么要逼你?”他把木瓜和牛奶倒进搅拌机里,又放了些冰糖,盖上盖子时再问了一句。
逼我嫁个有钱人……她低头嘟哝了一句,声音含在喉咙里,他正打开搅拌机,嘈声大起,自然是没听见。
何小君没有回答,陈启中也不再追问,只是把弄好的饮料从搅拌机里倒进杯子里递给她,何小君接过来时看了一眼倒空的搅拌机,问,“就一杯?”
“我喝水。”他举举另一个杯子。
其实是木瓜太少,不够做两杯,不过无所谓,她不来,他也想不起做那么麻烦的东西。
自家制作的木瓜牛奶,与店里稀薄掺水的大路货自然有天壤之别,浓香丰润顺滑入口,何小君喝了一口就感叹,“陈启中,你要是个女人,一定很容易就嫁出去。”
他听完哭笑不得,耸耸肩膀说,“你这是夸我?”
“我没开玩笑,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女孩子都愁嫁?”何小君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