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天气又更冷了一层,趴在柜台上睡够了,白三珀捂着嘴轻轻咳嗽起来。
缁兰担忧地看着他,隔着柜台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小声提议:“冷的话就进里屋去歇歇吧。”
“咳……不用了,”白三珀接过茶喝了一口,抬头向他笑笑,“这才几月啊?外面空气多好,现在就嫌冷,冬天怎么办?”
连着下了几天雨,街道石砖上铺着厚厚一层墨绿的苔藓,空气湿润而冰凉,秋风卷着淡淡萧瑟。又一片叶柄还泛着淡淡青绿的焦黄落叶飘飘忽忽落下,安然躺在了店门口。
“哎,天气还真好,”白三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心情不错,“缁兰,你想吃山楂糖吗?今天特别准许你吃一点哦,一起去买如何?”
缁兰有一丝小小的愕然,犹豫着回答:“您要是不愿意……”
“不要这么虚伪啊,缁兰,”白三珀笑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说了要带你去买嘛,别想那么多。”
转过街角,缁兰十分开心地抱着刚买到手的糖果,正要认真地撕开纸包,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右上方有一双令人极不舒服的目光,正灼灼注视着自己。他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里怎么会有……狐狸?”
墙头是一只棕色小狐狸的脸,翠绿色的眸子,眼角扬起微妙的魅惑弧度,左耳有一块白色的斑纹,的确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狸。看起来,它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小棕狐,体型未完全长开,四肢短短的,披着柔软的绒毛,两只小爪子搭在墙头,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哎还真是一只狐狸啊,”白三珀也停下脚步打量着这只诡异的小狐狸,“它怎么在看你啊缁兰?要不把它逮回去红烧?”
话音未落,只见小棕狐忽地跳下墙,如一道闪电扑向白三珀,没头没脑撞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咧?!”
白三珀慌忙躲避,混乱间一脚绊倒,后背撞着了缁兰,“砰”的一声,两人一同栽了下去……
小棕狐一脚踏在白三珀脸上,拖着大尾巴三窜两窜没了影。白三珀躺坐在缁兰身上,有些莫名其妙地扶住额头:“……是我说错话了吗?这只疯狐狸想干什么啊……”
这时,只见缁兰紧咬下唇,颤抖着说出实情:“我的山楂糖……”
“啊?”
“它抢走了我的山楂糖!”
遇到莫名其妙的强盗狐狸之后,天已经暗了,也没有再回去重新买糖。缁兰一直失落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白三珀难得的有些过意不去,安慰着“明天再去买就好了嘛”。
两人在街上行着,白三珀停下来买路边的糖葫芦,忽然,远处街市的尽头迎面走来一个棕发青衣的书生。街上人很少,只见他看见白三珀和缁兰,忽地向后缩了缩,迅速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在背后藏了起来,像是避讳着两人,在原地不敢向前。
缁兰沉默地望着他。只见他开始慌乱地理起头发,然后整理好衣襟,抖了抖外袍,低头仔细打量着自己,像是终于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才小心翼翼,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迈步走过来。
白三珀也发现了那个少年书生,“哎”的一声。街上只有零落几个人,并不热闹。那个怪异的少年动作僵硬地一步步走过来,显然十分紧张,但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他们发现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耳朵。那个棕发少年书生的头上,赫然竖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一只棕色,一只白色,尖尖地立在头顶,看那耳朵的形状……不是狗就是狐狸吧……
缁兰也吓了一跳。还好街上人并不多,看来还没有别人发现这奇异的地方,少年书生也浑然不觉。缁兰探询地望向白三珀,只见他略显反感地转回身,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少年书生畏畏缩缩地走近了来,看得出他想尽量做出坦荡的样子,可无奈于实在是太紧张了,擦肩而过的瞬间,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哎,请等一下。”
白三珀终于开口叫住了他。少年书生条件反射的想要撒腿就跑,可最终还是没有挪步,抖抖索索地回过头,翠绿眸子闪烁着畏惧的光芒,颤声问道:“什,什么事……”
“喜欢糖葫芦吗?山楂口味的,”白三珀似笑非笑,坦然递出糖葫芦,“请你吃。”
“啊,嗯,呃,咳咳……谢,谢谢……”少年受宠若惊,战战兢兢接过糖葫芦,正要转身逃走,白三珀继续笑着,发出“善意的提醒”——
“继续顶着狗爪子走的话,说不定会被人割掉哟。”
“哇,哇,哇哇啊!”
少年书生猛地捂住头,立即发觉耳朵真的在头上,更加慌乱不知所措,涨红了脸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捂着耳朵转头就跑。
“唔啊啊啊啊啊~~~~对不起~~~~”
看着少年书生一边嚎叫着一边跌跌撞撞冲进小巷,缁兰莫名的放下了心,没有说话。白三珀忽地向他诡异一笑,从包里掏出一团东西递到他面前。
“山,山楂糖?!”
纸包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血红的一颗颗小小糖果。缁兰惊讶地接过只剩半包的山楂糖,愕然问道:“您……是什么时候……”
“手熟了嘛,以前就曾经干这个过活,”白三珀毫无愧意,坦然笑起来,“老手艺还是有用的啊。”
半透明的血红糖果散发着甜香而泛着淡淡酸润的气息。缁兰拿起一粒放进嘴里,熟悉的酸甜味浅浅透明地蔓延开。
“真那么喜欢山楂糖?”
白三珀饶有兴趣地望着缁兰。缁兰沉默地点点头,又往嘴里填了一颗。
“喜欢这种糖真是无法理喻,”白三珀笑着迈步,“你也是,那只傻狐狸也是。”
傻狐狸……吗?
低头沉思间,一颗冰凉的小小液滴“啪”地落上了褐色的纸袋。缁兰抬起头,又是一粒冰凉的雨水砸在了他的额头。
下雨了啊。
冷风杂着细碎的雨水飘上白三珀的脸颊。这样的季节,雨总是来得这么真实,没有艳阳,没有彩虹,雨前雨后都是一个温度,这样的条件,雨水简直为所欲为。
“什么啊……又下雨了……还会再冷下去吗……”雨水缓缓侵蚀着冰糖葫芦金黄剔透的外衣,白三珀心情莫名低落,随手扔掉了糖葫芦。缁兰静静望着他,将山楂糖小心地放进了口袋。
“不过缁兰你说,那只狐狸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