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小镇门口,就看见了薛亭的身影。远远望去,他一个人可怜兮兮缩在门口,还是初遇时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儿。更糟糕的是,他哪儿蹲不好,偏蹲在城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有意无意都要看上他几眼,惊讶猜测的谈话就在他们耳边。更多认识他的,都互相用嘲笑的语气议论上几句,哈哈笑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他又怎么啦?想起来他一直都很倒霉……”
隔得远远的看着那丢人的“朋友”,白三珀理智地想要避开。可是刚尝试朝着西面走了一步,立刻被薛亭发现了,他眼泪汪汪的双眼立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如同饿狼一般“呜哇呜哇”哭号着扑了上来,一把牢牢抱住白三珀,委屈的眼泪蹭了他一身。
“啊、啊喂!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这小子,果然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不合时宜地敏捷起来。在行人讶异的目光中,他紧紧抱住白三珀的腰让他无法挣脱,然后尽情开始了含糊不清的倾诉。
“呜怎局母呜呜甘唔区区……”
“丢死人了!给我说人话!”
经过白三珀的“开导”,薛亭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被拉到了背人的山坡,坐在石头上没出息地抽噎着。
“我……被赶出来了……”
“啊?”这样的超展开让白三珀有些难以适应,“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今天,绛罗曾祖母去拜访那个新来的夫人了,她的夫君姓张,已经死了多年了,”薛亭低着头,老老实实从头说起,“其实曾祖母是不想去的……只是大姑母说,薛家是大户人家,镇子就这么大,不去实在失礼……才非叫绛罗曾祖母去的。”
“所以,你们就去了?”
薛亭点点头,又轻轻抽噎了一下:“绛罗曾祖母叫我跟着去。去了那儿,那位夫人实在太过于怠慢,让我们等了好久才出来。其实是不怪曾祖母的,那位夫人态度太傲慢,她已经够客气了——你知道曾祖母平常的性子的。那位夫人也不肯认输,但是始终是绛罗祖母口头上占便宜,结果她就生气了,说了很难听的话,说绛罗祖母她……”
薛亭略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听众的脸色,还是决定略过所谓“难听的话”——其实就算不用他说,也很容易猜出对于绛罗这个看起来不满二十岁的曾祖母,会有什么难听的猜测。就算是比起容色出众的那位夫人,绛罗相比也是美貌了许多,或许这就是张夫人开始时态度恶劣的原因。至于后来的那些言辞,也不怪绛罗会生气。
“然后,她们就直接吵起来了。绛罗曾祖母也是不饶人,说实话,那些言辞真是……险些把那位夫人给弄哭。大家都吓着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绛罗曾祖母转头就走,我连忙跟着她出来,曾祖母又转来怪我一句话都不帮她,是个……没良心的人,”说到这儿,薛亭的表情变得委屈十分,“其实她说的那些话早够了,吃亏的是张夫人,我哪好意思再帮腔?她正生着气呢,可是这时候,她又发现她心爱的簪子不见了,一定是方才落在了张家府上……”
绛罗不讲道理的时候并不多见,正赶上这腹黑毒舌的美人如此暴怒失态,薛亭也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叫我回去问那夫人要簪子!说拿不到簪子,就不许回家了!她说如果拿不到,她就一辈子也不想再看见我了!”
口中叙述着可怕的后果,有家不能归的可怜孩子又“呜呜”大哭起来。
“……我说是多大的事儿呢。绛罗夫人只是生气了,说着玩儿的,”白三珀松了口气,有些好笑地开导着薛亭,“哪能真赶你走呢?薛家可就只能指望你,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赶你走啊?”
“不,不是的!”薛亭抬起头来,无助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她是真的生气了……好可怕啊!我要是赖着回去……我不敢的……”
白三珀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拍拍衣襟:“那你去把簪子要回来不就得了?那位夫人不见得也会吃了你吧?”
“呜!”
一副“那更可怕”的恐惧表情,薛亭的一个语气词就表现出了全部的心情。终归有点不忍心了,白三珀一把拉起他的手臂:“得了得了,我陪你回去,可以了吧?”
这本来应该是薛亭此时的目的,可是他的脸上却显现出相当的不情愿来。缁兰正暗自揣测他想要得到满足的要求,薛亭终于小小声,眼神躲闪地开口了:“那个簪子……真的是她非常喜欢的簪子……今天的确是那位夫人的不是,要是加上簪子失落……”
“你让我陪你去找那个脾气差嘴巴毒的张夫人?!”
几乎是脱口而出气愤的质问,文字出口之间,白三珀又忽然迟疑起来——那位脸颊开满桃花,性子差的美貌夫人?想象着她与绛罗站在一起的画面,还真是有趣得过分。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些诡异的桃花绝对不会是单纯的装饰,对于这位新来的奇怪邻居,他忽然起了一点兴趣。虽然他并不否认这是对于美人才不嫌麻烦的探寻,况且要是要到了簪子,还可以讨绛罗欢心——似乎,去看看也无妨?
“……好吧薛亭,”白三珀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看得出是经过了相当激烈的思想斗争,这时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慢慢吐出一个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字,“我带你去要簪子就是。”
不等薛亭雀跃,三人有些惊讶地望着白三珀,只见他这时才在一旁后悔了似的摇摇头,最终还是无奈地开口吩咐:“我一个人带他去就是了,这点事我还搞得定。缁兰,你先带松楼和罂萝回去吧,我们去要到簪子就走,耽误不了多久的——还有,饭让罂萝先煮上,你不许帮忙——等我回去再弄别的。清楚了吗?”
虽然对于特别吩咐的“不许帮忙”有些不满,但缁兰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