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啦薛亭,我们也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啊。况且我们还遇到了狼呢,如果当时你在,后果会很严重的啊。”
“天多冷啊。你受不住的呀。”
“我们多想和你同甘共苦呀,是我们的不是……”
“……只是就算是我们的错,你也不能把最大的包裹给扔了吧?!那是我们的包裹啊!!!”
听到毫不犹豫的指责在耳边炸响,薛亭“呜”了一声,将脖子又往衣领里缩了缩。
春天已经来到了吧,那一份凛冽已经含蓄了几分,好不容易架起的暖炉被缁兰小心地拆下,塞回储物室。虽然心中有些不甘心,站在冒出绿芽的桃树下,白三珀还是不得不承认,冬天的寒冷正在一分分融化,手指也从冻僵的状态转变为了淡淡的冰凉,这是最真实的感触。
一切都将从头来过,一遍又一遍。
“包裹是肯定找不回来了……您还是节哀吧。”绛罗缓缓咬着桂花糕,有些幸灾乐祸,没诚意地安慰着。罂萝刚好卖出了一包糖果,眨巴着色彩漂亮的绿眼睛,抬头望了望天色。
“……只是包裹里边,有绛罗夫人您当初托人送来的瓷瓶碎片呀……它们在屋里放着,缁兰就老是做噩梦,这可怜的孩子可禁不住妖怪的吓唬,”白三珀不肯认输,眼睛向上瞅着金发美人的表情,“本来是想带去找个偏僻地儿埋了,可依现在来看,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它又会跟着包裹缠上我们呢。”
没有了绛罗所寄托的精神力,瓷瓶碎片当然不会再让人做梦。绛罗不悦地哼了一声,侧过头望向巷子外:“我倒是听说,这对面街可是会搬来一个大户人家呢。”
“哦?”
“听说还是个孀居的美丽夫人,白老板,”绛罗斜眼看着白三珀,存心调侃,“住得这么近,用不用去碰碰运气啊?她府上可只丫鬟就有几十个呀,榜上了吃喝不愁。”
白三珀“哈”的一笑,明白自己又输了。
先不说“美丽夫人”的传言是真是假,至少生活又恢复了平静。白三珀扬言“再也不去奇怪的地方了”,虽然这话听着实在是无奈又凄凉。
“对面街好像真的有人搬来……”恢复活力的松楼站在巷口,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着。的确,这响声是很大,仅仅隔了一道矮矮的墙,家具搬动的声音,下人吵吵嚷嚷的声音,惹得不少镇子上的居民赶来看热闹。
罂萝嘴里含着糖莲子,小心翼翼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听来买糖的姐姐说,那位夫人是官家的遗孀,只一个人带着一帮下人,要住到新修的大宅子里。”
那幢宅子前几月就修起来了,占地很大,后面还附带一个小小的精致池塘。看来并不是匆忙搬来,而是周全考虑过的。
“不奇怪啊,这镇子很好,”白三珀伸了个懒腰,笑着回答罂萝,“有山有水,有美人,还有小狐妖。”
正调侃着,小小幼女的声音怯怯在头顶响起:“请问这位先生……这里可卖茶味酥?”
“啊,当然,”看着陌生的幼女,白三珀不以为意指了指柜台,“罂萝,帮她包一些。”
梳着小小双髻的幼女慌忙道着“谢谢”,由罂萝领着买茶味酥去了。双手捧着装好糕点的纸包,幼女低头就要离去,白三珀叫住了她。
“小姑娘你——是随着那新来的夫人过来的吧?”
“啊,是,是的,”幼女局促地**着衣角,“夫人说想吃糕点,所以差我来买…….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店,又怕夫人生气,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
“那你以后可得记好这儿了呀,这么近,也不费事,”白三珀笑眯眯转了话头,“听你这么说,是你家夫人脾气不怎么好?”
“夫,夫人只是……一直心情都欠佳,”幼女微微昂起头,倔强地为主人辩解着,“夫人是很好的人。”
这语气似曾相识,白三珀对幼女不禁起了一丝好感。正要继续询问些关于那位夫人的事,只听远远的响起了不带任何感情的语声,看得出拥有美玉质地的声线,却显得僵硬而漠然——
“粉荷。”
幼女一惊,待看清了巷口雍容女子的身影,她惊慌失措应着:“夫人……”
听见幼女的唤声,白三珀也不禁探头朝巷口望去,一瞬间不由自主蹙起了眉。
金红色绣着银边的外衫,长长石榴色的百褶裙摆。女子看起来年龄在三十左右,梳着高高的云鬓,发间琉璃簪子的玉坠摇摇曳曳,在初阳下反射着灿烂的金色。容色艳丽的女子有着白皙无暇的肌肤,形状姣好的嘴唇却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随着凝脂般手臂从水袖滑下的过程,金质嵌玉的腕镯轻轻“叮”的一响,碰上了脖子上的银环,几乎可以看到悦耳声音在空气中激起的圈圈涟漪。任谁也挪不开视线,华贵的美丽夫人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即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白三珀也能够轻易发现那颊上的不寻常之处——她的左颊上,贴着两朵完整的桃花。还有一片粉红如云霞的花瓣,正如飘零般,落在靠近唇角的位置。
那些桃花几乎完全遮盖了她的整个左颊,将白皙肌肤遮得严严实实。花朵当然能够为美人增添姿色,可是放在这时,那桃花修饰下的脸颊却透出了诡异的意味。
不容白三珀思考,幼女已经一路小跑,战战兢兢地站到了那位夫人身旁。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夫人也没有说一句话,缓缓转过了身,踏出第一步之前,却又微微回过头来,蹙眉望了一眼糕点店,终于领着幼女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巷口。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松楼趴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着,却听见白三珀“啧”的一声,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
“我活了这几年所见过的,容色漂亮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往脸上贴花黄的女子也不少……只是像这样,把花堆在脸上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呢。有趣。”
谈笑着,他又喝下一口泛着琥珀色的茶水。